昨夜太黑，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今日一瞧，路上满是杂草，两条马车印显得格外明显，周边杂草更是疯长三尺高，都快赶上灵久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见三米高的石头竖立在地，上面雕镌‘安德城’三个大字，最下面的‘城’字被杂草抓住了大半。
顺着石碑看过去，还是杂草一片。这里的人真懒，不管怎么说，石碑也算安德城的门面，又不是个荒废之地，居然没人打理。
五人沿着小路继续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杂草渐渐矮下去，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显现出来。
“……做小盒、装小鬼，小鬼出来吓大鬼，大鬼怂大鬼怂，脑壳秃秃像甲虫，生出小鬼白毛长，哈哈哈。”
听声音是一群小孩子，任卷舒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压低身旁的杂草，小河旁七八个孩童围成圆圈转悠，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
“你才是小鬼，你全家都是鬼，小爷我是神仙。”
此声一出，那几个小孩纷纷散开，嬉笑着躲着丢过来的石子，嘴里还笑道：“吊丧脸的小白鬼，小白鬼，打不到。”
他们围成的圆圈散开，才见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半撑着身子，雪白的头发被风带过，轻轻蹭了蹭地上的石子。他抬头时，一双蓝灰色眸子带着怒意，就连眉毛都是浅浅的接近白色，整张脸像白瓷一样，只有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
“小白鬼，你不在小盒子藏着，跑出来干什么。”
“是不是你爹的小盒子没做好，才让你跑出来了。”
白发小孩没理他们，拿着斗笠站起身，还没等带好，被一个小孩在背后搡了把。
那紫纱斗笠又落到地上。
他回头瞪着那人，“有本事你死了，别用棺材，就埋在荒郊野岭，省的犲狼虎豹找不到吃的，到时候将你的骨头都嚼碎。”说着，他往那人面前走了两步，“嚼的嘎吱嘎吱嘎吱，哈！”
那小孩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地上，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得，眼里溢出泪花。他接着说道：“你不会也不给你爹娘买吧？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喂犲狼虎豹？”
“你个小白鬼，胡说八道！”话还没说完，那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转身去捡斗笠，眼看要够到的时候，被带头的小孩冲上来狠狠踩了几脚。
“哭什么哭！都过来，把他推到河里去，推到河里喂鱼，去喂河里的恶鬼！”
他一个人连啃带挠，脚上也没闲着，还是没拧不过八个人，被硬生生推到河里。
“狗娘养的小白鬼，都给我咬破了。”
“我手上也被挠破了。”
“你看他扑腾的，狗刨都不会，哈哈哈……”
只见他噌的从水里窜出，被一团红光包围着悬在半空，几人笑声瞬间顿住。
震惊之余，一人先出了声，“鬼…他真的是鬼，快、快跑啊。”
还没等跑出两步，几人便被一股神秘的力气揪了起来，一阵子吱啊乱叫，被拎着在水里涮了两涮，再拎到半空中，就变成了一片哭声。
“他不是鬼，但我是，你们谁再欺负人，我就把他吞了。要是再敢来河边打扰我清净，就把你们都吃了。”
“不会了，不会了。”
“不敢了，呜呜……”
几人被甩到岸边，慌忙爬起来往家跑。
“今日之事，要敢说出去，知情的人一律吃掉！”
听完这句话，那几个小孩跑得更快了。
白发小孩被缓缓放在岸边，顺势躺在地上，惊魂未定之际，偏头看到一红衣女子缓缓走近。
直到人停在面前，他擦了把脸上的水，才看清她的长相，不由愣了下，好漂亮的姐姐。
任卷舒仔细打量他的脸，三百多年了，这般长相还从没在人身上见过，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是白色，美的有些不像人。她弯腰轻声道：“你没事吧？”
这声音，是刚才救他的人！
侧编的黑发垂下，发尾几片羽毛在他眼前扫了又扫。他翁张着嘴半响才问出口，“漂亮姐姐，你是神仙吗？”
任卷舒笑了笑，两手伸到面前，故意做了个吓人的表情，笑道：“我是妖！”
后面的四人紧张了下，就这么随意说出口了？
他没害怕，反而有些不信，“姐姐骗人吧，怎么会是妖呢？”
任卷舒笑道：“不逗你了，我们就是会些功夫，四处游玩罢了。”
“谢谢姐姐救我。”他爬起来去拿自己的斗笠带好，“我叫李因，李子的李，因果的因。”
第69章
灵久探出身观察他，李子她知道，因果是什么果？没听过更没吃过，李因应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偏头看过一眼。
“姐姐，你真不是神仙吗？”他目光转向任卷舒，像是咬定自己的想法。
“我可不是神仙。”任卷舒笑道：“喝酒吃鱼寻欢作乐，自由自在，才是我心中所向。你见过那个神仙是这样的？”
李因抿着嘴不语，也没点头。
“嗷！我想起来了！”灵久激动地蹦了下，不小心打到雪芽，连忙去抱着，嘴里也没忘喊道：“是胎疸！”
胎疸这种病没法根治，平常需要避光，怪不得他带着斗笠紫纱遮面。
她一咋呼，几人都吓了一跳，燕辞归揉着耳朵，开口道：“你再喊大点声，天都得让你通个窟窿出来。”
灵久自动忽略他的话，解释道：“他不是小白鬼，这种症状可罕见了，老多人里都找不出一个。”
任卷舒点头道：“确实，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伸手帮他带正斗笠，“你这小孩，一个打八个都不怕，也是厉害，长得又好看。”
李因一时被夸愣住，‘小白鬼’‘白毛怪’听多了，夸他的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反应了好半天，才道：“其实刚才也有点害怕，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就该拽他们其中一个下水。
任卷舒道：“你在这河边干什么？怎么也没个大人陪着？”
李因指着一旁的河，“我想奶奶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奶奶顺着亡船飘走的，亡船是我爹做的。”
方才听到的那些话，李因的父亲应该是棺材匠，看来安德城采用水葬。任卷舒点头，问道：“此地往北走，是不是就到了安德城？”
李因点头，往几人身后瞧了眼，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不知道在数什么，半响才放下手。他看向几人，“你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小脑袋瓜倒是挺机灵，任卷舒轻轻挑了下眉，“你是怎么猜到的？”
“来我们这买东西的都会驾马车，你们也不能徒手搬着走啊，都是大木头做的，太重了。”李因道，“你们别去安德城，没什么好玩的，他们都在摆弄木头。”
不买东西还不让进了？燕辞归笑道：“我们虽然不买东西，也要找个地方歇脚，吃点东西。”他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兜里有银钱。”
“不是……”李因一时不知道怎么讲，急道，“我带你们找吃的，附近那些野果好吃我都知道，你们还能抓鱼吃，反正别去安德城，有鬼。”
任卷舒道：“我们又不怕鬼，忘记刚才怎么救的你了？”
见说不动她们，李因便问：“你们要待几天，去的话也不能多待。”
方才掰手指头数的应该是日子，不知道他在瞒着什么。同其尘道：“要待一些日子。”
“那不行！”
同其尘道：“为什么不行？”
紫纱遮面，五人看不好他的表情，只见他一跺脚，“过几日我们要举行祭祀，不得有外人在！”
祭祀有什么好瞒着的？迂回了大半天，应有别的隐瞒。任卷舒没再多问，开口道：“那你先带我们找些东西吃，我们再想想。”
“真没什么好玩的，你们不如换个地方。”他嘴里说着，又伸手招呼几人跟他走，“快，跟上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宝地。”
灵久最先跟上去，任卷舒悠悠跟在后面。同其尘与她并行，开口道：“他应该隐瞒了什么。”
“哇，同其尘，你好聪明呀。”
要不是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太夸张，同其尘还能勉为其难把这几个字当成夸赞。
见他不语，任卷舒笑了下，“我又不傻。”
同其尘点头，学着她刚才的语气，“还很聪明。”
任卷舒转身指着他，“哎？怎么感觉你这语气，不像夸我呢。”
同其尘往旁边侧了下，避开她指的方向，“你多想了。”
装都不会装，眉头早就扬上去了，任卷舒笑了下，转过身与他并行，“同其尘，你一会帮我抓几条鱼，我怕水，水性不好。”
“好。”
李因应是常在这山间跑，哪里的果子最好吃他都知道，而且还很好采摘。
灵久算是回归本性了，上窜下跳的，恨不得爬到树尖去，雪芽站在树下不停叮嘱她注意安全。
仿佛回到了之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任卷舒眼前一恍惚，那时上蹿下跳的还是她自己，雪芽整天跟着操心，好不容易她长大了，又来个灵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