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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13)

  “那我走了啊。”

  “嗯。”

  “我真走了啊。”

  闻霄答应道:“走吧。”

  祝煜还在唠叨,“我走了咱就联系不上了啊!”

  闻霄开始抠字眼,“我和你会联系上的。”

  叶子那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连山呼海啸的声音都没了,闻霄怅然若失地垂下手,朝前看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耳边刮起一阵阴凉的小风。

  “阿缘?你刚才去哪了?”

  阿缘坐在她身边笑道:“我一直在大人身旁啊。”

  “你……”

  闻霄喉咙一阵干涩,阿缘却拾起她的手,“该赶路了,大人,前路漫长啊。”

  闻霄被他牵着起身,再次踏上前行的路。

  山路旁有松软的一层薄雪,皑皑白雪下,一切都明秀起来。闻霄握着阿缘的手,就像握着一块冰冷的山石,从手心一路凉到脊背。

  第10章 寒山一暮 (十)

  闻霄被阿缘的手冰着,不自觉蜷缩起手指,把他手捂在手心里。这样的动作更像是在试图将寒石捂热,阿缘感受到她的温度,徜徉在雪山云海间的身体略僵,犹豫片刻才接纳闻霄的手。

  实则闻霄并非在给阿缘暖手,只是思考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

  她在想一些久远的故事,久远到天地初生,万物伊始。

  若说史海拾遗,那是祈华堂一众文官的看家本领,就像是隔壁的祈明堂审犯人很有一手那样,祈华堂的官们,张嘴就能将七国更迭讲上个几日。

  但还有一些东西,是祈华堂的藏书珍帛里也找不到的。安分守己的官员一般也不予细究,找不到就是不知道。日常的工作里,能看到这段被隐藏了的秘辛的蛛丝马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视若无睹。

  闻霄显然不属于安分守己的那一列。

  仅管书中不曾记载,但闻霄仍然能在玉津内看到一些稀少的先民史,破碎陶片上的图腾,不知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歌谣,一些先民时期仙人作乱的传说……这是关于那个人神共生的时代一些十分遥远又飘渺的记忆。

  闻霄偶有闲时,踏遍玉津的大小坊间,从铸铜司走到大风宫,只为找到先民的蛛丝马迹。也因此她在自己撰写的神史上端端正正写了这么一行字。

  “自玉津延于湟水,有仙人之居。”

  如今实打实的仙人握在自己手心里,闻霄有一点忐忑。

  “闻大人,在想什么?”

  阿缘慢下来,衣袖也一点点沉下去,周遭景色不再是浮光掠影,缓缓铺展在人眼前。

  闻霄道:“阿缘,我在遇到你之前,看到的是东君临世吗?”

  阿缘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大人喜欢这么称呼方才的事吗?”

  “怎么会,我只是无名小卒,还不足以为什么事情命名,亲身所见还是会不知所措。”

  “我可以回答大人的。”阿缘顿了顿,“是东君临世。”

  闻霄还想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阿缘便道:“大人是不是想问那身有五彩的鸟。”

  “是……但我怕问出来不太礼貌。”

  “无妨,那是缘中仙人。”

  阿缘微微侧脸,看向远山之外的玉津,发出一声轻叹。闻霄被他的叹息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真真感受到什么叫做岁月的厚重感。

  闻霄也发现分外有趣的事,现在大堰国的史书中,所记载的东君临世的故事,是与她所见之况不相符的。

  天生不死鸟,万古永恒春。

  自东君临世,长昼而无夜,常夏而无冬。人皆膜拜东君,赞颂太阳,献祭自身。而对于缘中仙人,正史却是只字未提。只有坊市间才能听到一些关于缘中仙人的故事。

  阿缘笑道:“大人似乎很惊讶。”

  闻霄只好赔笑着解释道:“并非惊讶。我读书读年,书中对仙人很是避讳,但百姓里却会听到一些传说,如今见到真的缘中仙人,和传说的不太一样。”

  阿缘好奇起来,“百姓是怎么说缘中仙人的?”

  闻霄突然窘起来,扭捏地皱起脸,僵笑着,仿佛说不口。

  “大人说就是了。”

  “百姓们说,缘中仙人紫面獠牙,是一等一的邪祟。”

  “……”

  肉眼可见的,阿缘的嘴角垮了下去,闻霄开始在心里咒骂自己过于耿直,编个谎话骗骗他也好。

  阿缘缓缓道:“无妨。”

  然后他继续像一缕急切的寒风,朝前方走。

  似乎和传闻里的邪祟怪仙不同,至少没那么邪。

  关于缘中仙人的故事,不知道是对先民时期的刻意隐瞒,还是因为这一段不允许被人知道的往事,世人也只是耳口相传,详情知之甚少,对仙人本尊有误解也是常事。闻霄意外窥得真容,心就开始狂跳,怀揣着几分对历史的崇敬感,还有对往事的好奇,继续发问。

  话尚未出口,阿缘说道:“大人是不是很好奇?”

  “是。”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闻霄问,“为什么是三个?”

  “这是大人的第一个问题吗?”

  “不是不是。”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走上坡路,坡面极陡,闻霄改拽着阿缘的手腕,一点点往上攀去。

  闻霄道:“第一个问题,我想问,到底是书上所写的东君临世是真实,还是我眼前所见是真实?”

  阿缘道:“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书上怎么写的,但你眼前所见是真实。”

  “为什么先民的故事在正史里仿佛没有存在过?”

  “因为世界本就不是世人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阿缘似乎步伐又开始加快,闻霄只得快步追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风一吹就要消散那般,“那是起源。”

  “我没听懂,你不要说谜语了。”

  闻霄急切道。

  阿缘却对闻霄笑着说:“可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我在山里住了很久,诸多禁锢,也说不出太多。可对于你这样的铸铜人来说,这不就是最有趣的吗,探索那些隐秘的、不足为道的。”

  “阿缘,我不是铸铜人。”

  闻霄一脚踩断了根树枝,清脆的断裂声似是要将人从梦中唤醒。

  阿缘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仔细端详闻霄的脸,这让闻霄有些窘迫,拼命将脸上的污垢抹擦干净。

  虽有红布缚眼,但闻霄仍觉得自己的脸被他的目光刺伤,如火燎般的痛。

  闻霄有些紧张,莫不是阿缘认错了人,自己才被他拉着来到此处。如果是这样,那可真真落得一个尴尬的境地了。毕竟自己来也来了,看也看了,问也问了,总不能将自己的头剥开,那这些记忆分离出去吧。

  不对,他若是缘中仙人,似乎真的能将自己的头剥开……

  闻霄想到这些,紧张更甚,呼吸都有些急促。

  阿缘只是短暂默了下,“竟然是这样吗?”

  闻霄分外诚实,“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铸铜人,我是祈华堂的一个小文官。你也没说清楚,一直唤我大人,我也就应了,并不是故意欺瞒你。”

  “无妨,我在山里久了,你们有变化是好事。”

  “我们?”

  对方没再答话,一路牵着闻霄的手,登上了大雪飘飞的寒山。

  穿过一座梦幻迷离的石窟,光线被遮住,阿缘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有那冰凉刺骨的手腕,一直攥在闻霄的手心里,提醒她保持清醒,保持思考。

  趁着昏暗,闻霄低声道:“阿缘,你是缘中仙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玉津有个儿歌,小孩唱着玩的,我小时候也听过。‘祀霖既落,玉峰因果。’”

  阿缘身上的红丝线蹭过闻霄的鼻尖,闻霄能从他身上闻到一些陈旧的气息,就像是一滩要化了的旧雪,是不新鲜的,即将逝去的。

  闻霄继续说:“祀霖是先民时期的水神,玉峰则是大风宫旁依仗的山崖,所诞生的仙人,与山同寿同名。因果指的就是缘中仙人。这句儿歌的意思是‘东君先斩水神,而后要诛杀的便是这两位神。’

  “因果缘分的神明落败,坠入寒天枯,恰逢山脚下的寒山遗民,也就是铸铜人暴乱,一起作乱起事,而后仙人与铸铜人共亡。你就是那个缘中仙人,对吗?”

  耳边有些溪水的声音,阿缘迟迟不再开口,闻霄心里有些紧张,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阿缘笑道:“并非恰逢。”

  “啊?”

  闻霄没反应过来,阿缘说:“是他们庇护了我。”

  话罢人已经走出石窟,刺眼的光让闻霄一时眼晕,再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万丈深渊,而彼岸似乎立着一座古朴的宫室。两岸之间,有云海翻涌,一根红线悬在两岸之间。

  传说缘中仙人身披因果,用世间因果结成红线。人们喜欢用这些仙人的故事吓唬小孩,比如如果不好好吃饭,就要被这些红线捆走,挂在寒山之巅几日几夜,孩子听后恐惧非常,都老老实实地吃饭了。闻霄猜测,这就是故事里缘中仙人的尘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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