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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76)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觉察出什么,狼狈地抬起来头。

  那人穿了灰色披风,静坐在栏杆边,整理着衣裙,外头兵荒马乱,她却闲适自在。

  她的声音鬼气森森,“闻夫人,对那些士兵扬眉吐气,怎么转头就慌张如此?”

  涂清端想起和这人的约定,顿时泄了气,也不管脚腕和树藤如何纠缠,趴在地上,脸贴上冰凉的地。

  “与你无关。”

  那人继续道:“你无非是明白,你是闻霄的软肋把柄,你必须活着,闻霄才会不顾一切奔来,君侯就不敢动你。”

  涂清端恨恨地说:“是又怎样!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能倚仗吗?”

  “你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闻霄不能有这根软肋,我不答应,这天下生灵也不答应!”

  “天下生灵与我何干?”

  喊完这凄厉的一嗓子,涂清端泪如雨下,趴在地上痛哭起来,手不断捶打着地面。

  “大人,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放过我们一家吧。”

  那灰衣人只是轻佻地扬了扬下巴,并不作声。

  涂清端道:“我去找小霄,我带着她和闻霁远走高飞,远走高飞……”

  “这和你当初说的可不一样。”

  “我不复仇了,我不在乎什么闻氏的宿命,我也不在乎这些冤屈,我三个孩子一个残疾一个失踪,还有一个命悬一线,我求求你,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她朝前爬着,卑微地抓住那人的脚踝,想要做小伏低,奢求一线生机。谁知那人长腿一抬,愣是将她蹬开,像是踹一堆垃圾。

  那人踹人的时候长袖一扬,一个瓷瓶在地上滚了个圈。

  “闻夫人,想想你夫君含冤而死,想想闻霄的前程啊!我们好聚好散,你将它吃了,留个全尸。”

  涂清端恨得咬牙切齿,满是泪水的眼愈发狰狞,连泪水都满是血色。

  “我要活着。”

  那人轻叹一口气,鬼魅似的飘离了,只是路过涂清端的时候,刻意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摸出把雕花匕首。

  晴空白日一声惊雷,门外的士兵闻着一身泔水味越想越气,站起身道:“我杀不了她,还揍不了吗?”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进闻府,来势汹汹,恨不得将涂清端拆骨扒皮。他们走到哪砸到哪,连花花草草也不放过,长刀长矛利落劈砍着,落叶便纷纷如雨而下。

  直到听到同伴的惨叫声,领头的士兵紧紧端着长跑小跑过去,“怎的了?怎的了?”

  他见到眼前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嘴唇都哆嗦不止。

  那美艳的女子躺在地上,喉咙被人残暴地隔开,雪白的脖颈就像是个破口袋,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

  涂清端的双眼怨恨地瞪着,身体姿势扭曲而又诡异,似乎还在微微抽搐着。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领头的士兵抓过同伴,说话像是哀嚎,“你杀了他我怎么和君侯交差?”

  同伴头盔都戴不稳,慌乱地摇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一来她就这样了。”

  “快去禀报君侯!”

  他们立即匆匆而去,一路策马狂奔向大风宫。

  马蹄太急,踏过一片水坑,溅起一大片污水。祝煜立即扬起他那潇洒拉风的红披风,替闻霄遮了一身污。

  闻霄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他们像是去大风宫,出什么事了吗?”

  祝煜凝眉,“眼下四处戒严,大风宫有事就是我们无事,走,跟紧我。”

  他握着闻霄的手,悄悄从藏身的巷口挪到商铺门廊下面,身后的宋衿和闻雾立即跟了上去。

  街上时不时便有一队巡逻兵,他们的进程也愈缓,时而需要改变路线,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摸到闻氏大宅所在的街。

  古怪的是,越是接近闻家,巡逻兵越少。

  闻霄心里惴惴不安,总觉要有厄事发生。她回头望了一眼闻雾,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

  她们见面到现在还未正经交谈过,闻霄甚至怀疑她不是闻雾。虽然性格气质相似,面容一模一样,说话口吻也是那般矜傲,可她就是不相信,找了那么久的人,一瞬间自己走了出来。

  闻霄做了个口型,对闻雾道:“为什么巡逻兵少了?”

  闻雾神色冰冷,恹恹地说:“这不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祝煜转过身,比了个手势,四个人便蹲凑在一起,“闻霄很在意她的家人,现在她人跑了,却无法把母亲一同带走。如果你是君侯,你会怎么办?”

  宋衿道:“抓走闻夫人,严刑拷打?”

  “君侯要抓闻霄,抓涂清端干什么?再答。”

  宋衿又道:“看住涂清端,守株待兔。”

  “对了。”祝煜打了个无声的响指,说:“越是巡逻兵少,越是危险,说不定他们在闻家里面唱空城。”

  显然,祝煜想多了。

  闻家是真的不设防。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疑神疑鬼,每一步都怕踩到机关陷阱,偏偏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丝毫阻碍。

  只是看到眼前的景象,闻霄还是难以置信。

  遍地落花碎叶,满目破败,昔日的家族传承与繁荣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凄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朽烂的味道,连东君都不愿意在这里留下一瞥,阴森得有些可怖。

  闻雾颤声说:“落井下石的真不少。”

  宋衿说:“这哪是落井下石,分明是被抢了。”

  这实在是和记忆中差太多,就算是闻缜获罪,闻氏大宅也不曾这般被糟蹋过。闻霄已然晃神,等她反应过来,和闻雾惊悚地对视一眼,疯了一般冲进庭院。

  “闻霄!闻霄!”

  闻霄也不顾祝煜的呼唤声,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去,像是个失魂落魄的疯子。流水一般的衣裙带起遍地的残花,她一边跑,一边不住地祈祷。

  可所有祈求东君的词,到了嘴边都变成了——“母亲,母亲……”

  “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母亲,对不起,我错了……”

  脚步像是被地黏住,闻霄和闻雾同时停下,谁也说不出话。

  闻霄觉得自己要呕吐了,人祭的奴隶剥皮削骨,她也不断对自己说,与自己无关。

  可眼前死相凄惨的涂清端,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还能置身事外吗?

  还能将此高高挂起吗?

  闻雾凄厉的哭喊声在耳边想起,一把将闻霄推倒在地上。

  闻霄有些看不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糊住了眼睛,闻霄便恍惚地用手蹭了一下,温温热热,潮湿的好像是泪。可闻霄已经失去知觉般,不知道什么是哭泣,也不知道什么是愤恨。

  闻雾一把把抽打着她的胳膊,她就是跌坐在地上,无法朝前迈出一步。

  “你看看她,你去看看她啊!闻霄你还是人吗?你去看看她啊!”

  闻霄一个冷战,不停朝后蹭去,尖叫着,“我不要,我不要看……”

  她好像后背撞到了什么,还没回头看,就被一摸红影挡住了视线。

  祝煜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蹲下身将闻霄罩在怀里,柔声细语道:“不看,我们不看。”

  可闻雾的叫骂声、哭喊声就在耳边,要将闻霄穿心噬骨。

  闻霄紧紧抓着祝煜的手腕,抓得自己都在颤。

  她终于鼓起勇气,拨开祝煜的手,一点点朝前爬过去。

  涂清端是被人割喉而死的,侧身躺着有些干涸的血泊里,还能看出些许挣扎的痕迹。

  闻霄试着握住她的手,发现已经冰冷僵硬了。

  “我跟你说了什么来着……”闻霄有些失神,崩溃地合上眼,眼泪顺着下颌低落在血泊中。

  她把嘴唇贴在涂清端的手背上,以为自己能吹热母亲的手,这样她就能站起来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说话都说不清楚,一直呜咽着。

  “我们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当时她是这么和涂清端说的,涂清端信了,以为自己冤屈的一生终于可以了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侧身,静静躺下身,哆嗦着钻到母亲身边,把身体极力蜷缩起来。闻雾也凑了上去,她们就像是母亲庇护的两个孩子,缩在地上。

  枕着遍地的鲜血,头发也变得黏糊糊一团,糊在身上,脸上。闻霄紧紧闭上眼,攥紧涂清端的手。母亲的味道已经散尽,只有浓浓的血气。

  睡吧,睡吧,只是噩梦一场。

  第63章 梦里楼阁 (三)

  “你做没做过虚妄的梦?”

  “我刚才做了这样一场,梦里父亲母亲都挺好的,坐在檐下望着我们。兄长带我在树荫下乘凉,二姐爬到树上,她说树上有鸟窝,要捉小鸟给我玩,却掏了窝虫子丢到我身上,吓我。”

  闻霄轻声说着,眼直勾勾盯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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