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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92)

  此人和闻氏交好,为了向闻氏投诚连自己的亲爹都转头给卖了,想来闻氏也是信赖她的。想至此,王沛沛的脸色瞬间变得谄媚,轻轻蹲身,说话也是百转千回的温柔,“侍女不懂事,吵嚷到夫人了。”

  叶琳扫了她一眼,“吵嚷算不上,只是你随意攀扯君侯,这可是说不过去的。”

  “我怎敢呐。”

  王沛沛颔首,也不敢起身,笑得有些焦头烂额。

  叶琳扶起那侍女,对她轻声说:“去吧,上点药,别留了疤。”

  话音刚落,那侍女踩着碎步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一连串委屈的哭声。

  王沛沛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奈何掐指一算,钟隅老贼定性定的是个恶意挑起两国争端、破坏京畿正统秩序的罪名,钟隅伏诛,大堰与羌的关系一切都是未知。

  所以叶琳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蝉室前的争斗在王沛沛的忍气吞声下消了,石阶前又恢复了宁静,几个侍女十分有眼力见的拾起被丢下的扫帚,接上了洒扫的活。

  扫帚尖尖摩擦地面,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倒是萧凉又宁静。

  一个侍女洒扫半天,觉出头皮酥麻,一抬头,竟见新上任的君侯和兰和豫大人在窗口,光明正大的瞧着石阶前的一切。

  想必方才的争斗也君侯也看了个一清二楚,侍女心下一惊,也不知道该行礼还是怎么的,手忙脚乱在身上摸了一圈,最后木头似的呆立在那。

  闻霄想起,自己刚考进祈华堂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做任何事情战战兢兢,也不敢告假休息,见到上司便吓得缩了脖子。如今自己万人之上,再看下面之人,颇有俯瞰一切之觉,顿时心里一阵唏嘘。

  “别害怕,忙你的就是。”

  那侍女答应了声,只管卖力地扫,恨不得手中的扫帚化作铁锹,将那石阶挖出个洞来。

  难得是个松弛的时候,兰和豫给香炉喂了新香,嗅起来绵软舒心,闻霄便懒散地趴在窗棱上,借着阳光看王沛沛递上的折子。

  此番王沛沛来,为的是奴籍废除一事。

  倘若废除了奴籍,这些被欺压久了的人们站了起来,蝉宫之外的事情也不过只是个缩影。

  兰和豫坐回窗边,“王沛沛这个人,不能不留心。若说能力,六堂御史里她是最次的,连她那个有些迂腐的侄儿都比她强。这个女人,每日不琢磨如何报效大堰,净爱干一些溜须拍马的事情,在朝廷混的风生水起。”

  闻霄拍了拍额,“做右御史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跳出来?”

  说起这,兰和豫顿时压低了声音,凑到闻霄身旁,“她之前家里出了些事,朝堂的事情问的不多,让你赶上了。”

  “出了些事情?”

  “说是丈夫儿子齐齐害了病。哎,这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儿子年纪还小,是要她多劳心费神的。”

  “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早些年间名冠十八州的才子,现在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闻霄近日心力交瘁,对他人八卦实在是兴趣平平,只是托着腮说道:“她若是能力如此不济,在闻氏获罪之前,他怕是已经被钟隅给踢下去了。”

  兰和豫摇摇头,满头的步摇来回相撞,“若没这么一个爱吸引仇恨、爱得罪人的人,朝堂才不好制衡呢。”

  话说至此处,闻霄想贬她之心立刻消下去一般。她斟酌片刻,重新端详了折子,发觉此人的确没什么实干,却喜欢在字句里面耍小聪明。

  兰和豫道:“怎么样?你要贬她吗?贬了……也好,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此时不处置了,以后后患无穷。”

  “兰兰,我得再想想……”

  闻霄说着,捏了捏眉心,只觉得额头胀痛不止。她才眯了会眼,一睁眼,竟看到张俊俏的脸扑在自己床前,丰神俊朗,眉眼含笑,一双英气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

  闻霄被这突然而来的帅脸吓了一跳,愣了下子才认出是祝煜,立即骂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祝煜爽朗道:“分明是你睡沉了。”

  兰和豫在一旁说:“能睡不沉吗?日日夜夜连轴转,你不把自己熬死,六堂的官都要被你熬死了。”

  祝煜听完,笑得都弱下去,“要我说,别烦心这些琐事,好好放松一下才是正经。”

  闻霄自然是不依的,却被兰和豫收了折子,一把推到窗边,祝煜掐着她的腰身,十分轻松地就将人扛出了窗子。

  侍女们见状,倒吸一口气,分分扎堆躲在石阶旁的玄鸟像下,瞪眼瞧着,时不时激动地发出微弱尖叫,自觉吃到了世上最新鲜的瓜。

  闻霄能听到那些姑娘们的声音,瞬间羞愤难当,奈何自己被扛起来,天旋地转,拍打祝煜又无力,只得被他扛着一路前行。

  “你……祝煜!你真不要脸!”

  “还没君侯你亲我那口不要脸呢。”

  远处兰和豫从窗子探出头来,吆喝了一嗓子,“细说亲的那口!”

  祝煜回头笑道:“回头告诉你!”

  他一路将闻霄扛走,闻霄几欲崩溃,后来才发觉路上并未真的遇到什么人,是他故意挑了挑无人的小径,保全君侯的尊严。至于蝉室门口那几个,兰和豫想来也会打点。

  闻霄心里暖洋洋的,难得的安心,便也放弃了挣扎,垂头趴在他身上。

  走了一段,是大风宫的南宫门,能看到远山和层层栾花林。

  栾叶如浪,黄花作沫。

  祝煜走到块大石头边上,扑了扑上面潮湿冰凉的水渍,垫上块自己的外衫,把闻霄放到上面,自己便坐在石头旁的地上,刚好矮了闻霄一截。

  “是不是在为王沛沛的事情忧心?”祝煜望着远处的栾树,长舒了一口气。

  闻霄瞧了他一眼,他立即竖起手,“我没有打探你们大堰内务的意思,只是这个王沛沛的恶名远扬,我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她今天闹得鸡飞狗跳。要我说,你把她贬了得了,感念她为大堰效忠多年,封一个偏远小官,安度余生也是极好。”

  话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最省心的法子。

  闻霄却道:“不,我要封她为左御史。”

  第75章 新曲旧酒 (三)

  祝煜起初还以为闻霄在说笑,遂自己也跟着轻呵了几声,后知后觉才想起,闻霄素来是个小正经,生气常有,说笑不常有,公务嬉闹更是不可能有。

  他顿时凝重起来,一双飞扬跋扈的眉拧得更加飞扬跋扈,“我知你的意思,她能在大风宫把持权术这么多年,必然有她的厉害之处。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方才上任,根基不稳,用她千万小心,莫要在她身上跌跟头。”

  闻霄自然知道王沛沛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在祈华堂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的时候,没少吃她的苦头。

  闻霄便望着祝煜问,“你不应该说些什么‘你不要用她’这样的话吗?”

  祝煜有些不明所以,“我为何要这么讲?”

  闻霄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祝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只道女儿家心思细腻,闻霄更是细中又细,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在她心头绕上许多圈来。

  他不觉得细腻敏感惹人疲累,反觉得这是闻霄的天赋——能觉察出别人的坏心眼,也能轻易感受到他人的好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感性的人。

  他便装作对闻霄的小心思一无所察,轻快道:“你做的决定,我不会指指点点,只怕你被奸人谋害。不过想来也是我多虑,只有你让她跌跟头的份,她害不了你。”

  闻霄听着,眼睛不自觉瞪大,连祝煜额间的麻绳都觉得十分可爱。

  她也就敞开心扉,说道:“若要用一个人,必然要知道她想要取得什么,能够付出什么。上位者难以知晓下面的人为人到底如何,但我既然是从下面爬上来的,王沛沛的为人我还算清楚。她的目的就是钱和权,家人都不怎么顾及,一门心思扑在权势上,也因此她能付出十足的心血来经营自己的官位。这样一个人,给她左御史的甜头,她应当会喜悦庆幸。”

  祝煜思索片刻,道:“可她只能付出时间。论才干,连她那个侄儿都不如。”

  “所以才要将她捧得高高的。爬得越高,人越得意,跌得越惨。”

  祝煜心下一惊,“你是想处置她?”

  闻霄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手指悄悄攒起来,“我查过账目,这些年学堂的流水高得惊人,偏偏选进来真正有才干的人寥寥无几,并非玉津出不来人才,而是有蛀虫把青云路给蛀空了。能从祈功堂插手进学堂的官员擢选,她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愚昧的御史,贬了不就好,为何大费周章地捧杀?”

  “她的身份关乎官员擢选,她的意见有时候会左右众官的想法。届时她挟百官死谏,许多事不准也就得准了。”

  不知为何,闻霄越说,杀意越重。

  她今日越发觉得蝉室不是个安祥的地方,阴森孤高,真应了那句“高处不胜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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