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好,还要嫌他来得快了。
“真的,没有骗你。”
见他无动于衷,阮笺云素来平和的性子也有些着急了,抬起衣袖,扬起脸,让他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发髻。
因着他曾说过艳色很衬自己,阮笺云便特意择了一身浅紫的衣裙,连发髻和妆容都与青霭精心准备过,就是为着今晚与他出游。
不承想半路杀出个陆信,搅了两人的约会。
裴则毓垂眸注视着她的脸,少女约摸是说得有些着急了,脸上现出两抹浅淡的绯红,眼睛如含了水一般,直直地盯着自己。
原来,这些黏在颊上的发丝,花掉的墨眉,还有斑驳的脂粉,都是为自己精心准备的。
于是想也不想,逼近一步,将她压在墙上,垂首去吻那张朱红水润的唇。
阮笺云还准备继续说,唇上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柔软触感。
反应过来裴则毓在做什么时,蓦地睁大眼。
这是在大街上!
她羞躁难耐,连忙抬高那人的衣袖,让它遮住两人的脸。
所幸此时天色黑得彻底,这一带又不如方才人流众多,灯也挂的少了些,才没人注意到他们在干什么。
漫长的一吻结束,阮笺云
早已无力地攀在他肩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裴则毓任由她抱着自己,双手却十矜傲地垂在身侧,没有回抱她。
再抬起头时,这下唯一完好的口脂也花掉了,沾到了唇外。
然而配合着她绯红的靥颊和水润的眸子,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诱人。
裴则毓眸色渐深,心底那股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戾气暂时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而燥热的欲望。
阮笺云却对他的反应一无所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
裴则毓垂眸注视着她,声音喑哑:“……为何道歉?”
阮笺云道:“其实你言中了,我遇上他,没同他明说与你今日有约,这是一错;擅自同他用膳,却未告知你,这是二错;出来后,又未主动要与你来逛西坊,这是三错。”
“桩桩件件,没冤了我,你的确该生气。”
如今仔细一想,若是换到自己身上,她心里也定是不好受的。
“含渊,”阮笺云唤他一声,捞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边,用柔软的颊蹭了蹭他的掌心,“我错了,你罚我吧。”
裴则毓喉结滚动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阮笺云被他看得心里没底,便低声道:“我是真的诚心悔过了,你不要气,下次定不会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子一轻,下意识搂住就近的东西。
缓过神来,发觉原是自己被打横抱起。
裴则毓目视前方,阮笺云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如精心凿刻般雕琢的侧脸。
“去哪?”她搂住那人脖子,有些懵地看着他往人群的反方向走。
“去给花猫洗脸。”裴则毓答她。
哪来的花猫?
阮笺云听得一头雾水,但碍于裴则毓还没有说愿意原谅自己,便乖乖地窝在他怀中不动。
直到走到分支河流边,看到水中倒影,才蓦地瞪大双眼。
原来这人说的就是自己!
第87章 侧妃“妹妹,若你是她,该当如何?”……
天如墨玉,月似弯钩。
粼粼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对相依的璧人。
两人都蹲下身,一个浅紫,一个淡青,如神仙眷侣,分外相配。
只是下一瞬,倒影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碎了。
裴则毓挽起袖子,鞠了一捧水,移到阮笺云面前,让她就着自己的手清洗一番。
阮笺云本想用丝帕净面,然而手伸入袖中,却怔住了。
“怎么了?”
裴则毓见她神色茫然,问道。
阮笺云有些懊恼:“我的手帕不见了。”
定是方才走得太快,又人挤人,不小心掉出来了。
正纠结要不要直接用手,一道月白色的方帕被递到面前。
“用我的。”
是裴则毓的帕子。
阮笺云接过,挽起袖子,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小臂,把手伸进河水,浸湿丝帕。
将帕子拧干后,才对着水面的倒影细细擦拭着面颊。
这方丝帕是裴则毓贴身放着的,经年累月,难免沾染了主人身上的气息。
桃花香气清冽绵长,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仿佛是那人的手,亲自抚过她面颊。
阮笺云莫名有些耳尖发热,便垂了眼睫,不想让身边的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裴则毓在一旁静静候着她净面,看她动作一丝不苟,神色认真,仿佛在做什么很正式的事一般,唇角便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阮笺云恐他等得不耐烦,便只草草将妆拭得差不多就停手了。
然而风不止,河水便总是摇曳荡漾,照得她的脸也如同西洋镜里般滑稽,看不清是否还有残妆覆在面上。
阮笺云无奈,不得不转过头去,抬起脸看裴则毓:“如何?”
她离得极近,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月光下,她的皮肤雪白细腻,如一块刚烤制出的新瓷,薄薄一层面皮紧贴着骨骼,眼珠黑得剔透,漂亮的瞳仁里完全能倒映出裴则毓的影子。
比起上妆后的冷艳,此时更多是一种天然的美丽,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全然不知自己散发着怎样的光华。
裴则毓垂眸凝着她,在柔软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很美。”
阮笺云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夸她?
瞧见她眼底分明的疑惑,裴则毓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指骨抵唇咳了一声。
“放心吧,洗干净了的。”
得他这么一句话,阮笺云就放心了,欲也要跟着站起。
然而起身时,许是蹲久了的缘故,忽然头晕腿软,向前扑了一踉跄,险些就要掉进湍急的河水里。
幸好裴则毓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住。
阮笺云被揽在裴则毓怀里,扶着那人的肩,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今日盘了发髻,一只玉做的步摇插在发间,此时正巧抵在裴则毓的下颌,带来冰凉的触感。
裴则毓低头望去,见她头上还带了不少,少说也得有四五支。
于是不假思索,将那些看着沉甸甸的簪环都拔了下来。
没了发钗固定,阮笺云盘好的发髻一下便松了下来,满头青丝如瀑,柔顺地垂在背后。
她头上一轻,脖颈顿时轻松不少。
人却是懵的,抬起眼看着裴则毓,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裴则毓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掂了掂掌中的几根钗环步摇。
竟比想象中还重了一些。
“不累吗?”
那么多发饰,一起插在头上,看着就沉,把人弄得头重脚轻,也难怪她险些栽进河里。
阮笺云揉了揉脖颈,诚实道:“重。”
拆下来之后,确实舒服了许多。
没想到裴则毓居然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可她也有所顾虑,指着他掌中的一根发钗道:“那个很轻,还是还给我一根吧。”
总不好让自己披头散发地上街,今日人多,若是碰到熟人,那该多尴尬。
裴则毓拈起那根簪子,指尖的重量远不似她描述中那般轻松。
于是松开她,道:“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便转身朝着远处汹涌的人潮中走去。
阮笺云突然被晾在原地,不解又迷惑。
奈何人已经走远了,她不得已暂且用手拢住发丝,不让它们就这样随意地披在身后。
裴则毓说话算数,确实一会便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绕过阮笺云脖颈,替她将一头乌发轻轻拢好,又不甚熟练地用什么东西束起。
做完这一切,才松开手,垂眸看着她。
阮笺云伸手摸了摸发上,指尖触到了一根木制的细长柱体。
“木钗?”她颇为惊讶,问裴则毓,“哪里来的?”
裴则毓道:“方才过来时,瞧见有摊贩在叫卖这个,便有印象了。”
阮笺云闻言“唔”了一声,有些想笑。
他先前走那么快,还以为同自己一般,什么都注意不到呢。
又想起方才是裴则毓帮自己盘的发,便愈发好奇。
“你怎么会束女子的盘发?”
一面说着,一面想往河里瞧。
裴则毓眼疾手快挡住她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还不太会,日后会更熟练的。”
又半推半阻地将人带离河边,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阮笺云被他带着,一时也忘了继续往河中看,只被迫道:“你走慢些
,我跟不上。”
许是之前走太急了的缘故,又在河边蹲了许久,她眼下腿脚发软,每走一步,都感到小腿肚处传来钝钝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