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她就该回来了。”
“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答复她。”
第136章 回礼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裴则毓的时间倒是掐算得挺准,果然用完饭食不久,阮笺云便远远听见前院的门“咔哒”一声开了,紧接着便是熟悉而急促的足音。
裴琢年岁虽小,但因着自幼便喜食荤腥,精力旺盛,裴则毓又并非按着寻常宜室宜家的法子来教养她,是以还不及成人腰高的小人儿,跑起来时却活像个壮实的小马驹,风风火火,中气十足,看着便令人觉得生机勃勃。
阮笺云唇边不自觉便带了笑意,将书搁在一旁的案上,等着女儿来推开自己卧房的门。
足音如鼓点,不过须臾便到了她的门前,随即便立时小了许多,听得出是刻意收了力道放轻了。
裴琢停在门前,屏气凝神。
——裴则毓同她说过,阮笺云身子骨弱,需要静养,不宜发出太大的声响,恐她听了头痛。
无声地推开门,便见阮笺云正坐在矮榻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见她进来,又伸出手臂,示意她到怀里来。
裴琢立刻便将裴则毓的嘱咐抛到脑后,几步便进来,乳燕投林一般地奔进阮笺云怀里。
许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母亲的温暖,裴琢如今便格外眷恋她的怀抱。
柔软的、清香的身子,两条纤瘦却有力的手臂将自己圈起时,比起从前所有进贡到她眼前的珍宝,都让裴琢感到无与伦比
的满足。
短短的手臂圈住阮笺云的腰,小脑袋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好一会才肯起来。
怀里的小身子暖烘烘的,在酷暑里和个小火炉一般,热得叫人几乎抱不住。
然而纵使再热,阮笺云也不愿松开手,叫人从自己臂弯里下去。
撩起一缕汗湿在粉嫩脸颊上的鬓发,柔声问她:“热不热?”
裴琢听得问话,这才从她怀里把头抬起来。
一抬头,便发现阮笺云脸上比寻常多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连带着声音似也有几分沙哑。
她摇摇头,却懂事地从阮笺云怀里退了出来,乖乖坐在一旁。
“你怎么了?”
白嫩如包子的小脸皱起,乌溜溜的瞳孔里,明晃晃映出担心的情绪。
宁州夏日不比京城酷热,是以并不常用冰鉴,阮笺云笑着拿过团扇来给她扇凉:“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风寒罢了。”
“怕过了病气给你,才带了面纱的。”
裴琢点点头,又蛮不赞同地皱起眉,冲她摇摇头。
“你太瘦了,”她伸出手,夸张地比划着,“你的腰只有一张宣纸那样薄。”
“你要多吃饭,才不会生病。”
裴琢很严肃,她是认真的。
自己鲜少生病,就是因着吃饭吃得多,身上的力气才大。
不像她和爹爹,两个人每次用饭都慢慢吞吞,用完一顿,那桌上的菜式也仍留有许多。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俨然一副责备的神情。
阮笺云被她凝重的语气逗笑,捏了捏她的粉颊,随口应下:“好,那我向玉儿学习,从今以后,每日多用半碗饭可好?”
裴琢闻言想了想,又同她讨价还价:“一碗。”
“成。”阮笺云颔首应下。
裴琢这才满意,又重新蛄蛹进她怀里,腻着不肯出来,絮絮叨叨地同她闲话:“不好好吃饭,就会像爹爹一样,吐……”
说到“吐”字时,语调戛然而止。
“吐什么?”阮笺云正在为她研磨,一时没听清女儿说的是什么。
裴琢赶紧摇摇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爹爹对她三令五申,不可与她提起曾经在宫里,太医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虽不解其意,但既然当日应承了下来,便要说到做到,守口如瓶。
她既不重复,阮笺云也不坚持,只当是些趣闻,也并未放在心上。
待研好了墨,才取了纸笔来,看裴琢温书写字。
每日书孰里留下的课业,她都会看着裴琢完成,也好及时跟上进度,不至过两日回去时与柳黎他们错开来。
待温完书,又陪着裴琢一道用了晚膳,小人才依依不舍地从她卧房里退了出去。
临走时赖在门框上,扬起半边脸颊,意味再明显不过。
阮笺云一看便失笑,配合地凑过去,隔着面纱,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啾”了一下。
这是母女两人间不成文的规定,每日临睡前,必须要有一个晚安吻才算真的吻别。
裴琢得了这一个吻便喜笑颜开,正要撅起嘴回赠她,忽觉后颈一紧,随即整个人都轻了起来。
稳稳当当落进一双有力的臂弯里,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裴则毓正挑着眉,目光落在她方才被阮笺云亲过的那半边脸颊上。
轻嗤一声:“哪里学得这些妖妖调调的东西?”
“爹爹不记得了?”裴琢天真道,“是西域来的阿鲁纳教我的。”
这个名字,倒是让裴则毓有了点印象。
去岁西域使臣前来朝拜,随行的那个最小的王子,似乎就是裴琢说的人。
漆黑双眸危险地眯起:“他也这样对你了?”
裴琢摇头否认,诚恳道:“他看起来脏脏的。”
阿鲁纳的确是想亲身向她示范这个礼仪,却被裴琢嫌弃地拒绝了。
西域人崇尚烈日的洗礼,以蜜色肌肤为美,是以每日风吹日晒。
而裴琢养在宫廷里,日常见惯的都是白白净净、皮肤细腻的宫娥仆妇,一时见到浑身上下都这么黑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身上沾的泥巴还未洗净,自然不肯让那小王子近身。
裴则毓闻言,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又掂了掂怀里的重量,估摸着这几日是否该跟后厨说一下,给裴琢的膳食里少两道荤腥:“去吧,你娘亲要休息了。”
裴琢也的确困了,经他方才那一打岔,也忘记了要给阮笺云回吻的事,同两人道过晚安后,便随着侍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笺云目送着女儿的小身影走远,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裴则毓。
“还不走?”
她淡声道:“近日身子不爽,只能委屈您些时日了。”
说着,便要将门掩上,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裴则毓抬手抵住将阖的门扉,反问她:“这是我的卧房,你要我去哪?”
听他这样说,阮笺云也懒得争执,松开手便要回屋收拾衣裳:“是我不懂事了,鸠占鹊巢,您放心,我明日便会回何宅。”
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宅子,缘何同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任他搓圆捏扁。
“哎,”裴则毓无奈,跟在她身后进了卧房,挥袖阖上门,从背后将人抱住,“我的便是你的,何必分那么清。”
一面说着,一面去拉她叠衣裳的手。
就算是夜晚的夏季,屋里没置冰鉴,两个人叠在一起,也是够人出一身汗的。
更不必说裴则毓体温这样高,贴在身后,令阮笺云片刻也忍不了。
反手要将人推开:“你起开些,热。”
裴则毓知她现在出不得汗,恐会加重风寒,于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只是嘴上仍在为难她:“怎么那丫头腻在你怀里一晚上,也不见你喊半句热?”
语气酸溜溜的,带了显见的醋意。
阮笺云闻言,没忍住冷笑一声。
“你居然有脸拿自己与玉儿比?”
裴琢是她的女儿,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若非是为了裴琢,自己又怎会迫不得已,最终还是留在他身边。
她这话说的辛辣,半点没给裴则毓留脸面。
裴则毓也不恼,只是抱臂倚在一旁:“如何比不得?若没我,你哪有见到她的机会。”
“不犒劳便也罢了,还这般卸磨杀驴,当真是叫人寒心。”
说着,还故作落寞地垂了眼睫,看起来如同真受了委屈一般。
他日日这样做戏,阮笺云早已习惯了,见状连个正眼都没施舍给他,自顾自地要解了衣裳沐浴。
不想才解开一粒盘扣,便被拦住了。
“郎中说了,你风寒在身,不宜沐浴,恐会着凉。”
这个裴则毓倒是没有骗她。
阮笺云自己也清楚,可她素来爱洁,夏日里即便再怎么不动,身上也黏腻腻的不清爽。
更别提今日喝了药之后,为了发汗,裴则毓又将她捂在被衾里睡了一个时辰,此时里衣都贴在了身上。
让她不清洗便睡,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裴则毓知她脾性,见阮笺云眉尖蹙起,便凑过去道:“我帮你擦身吧。”
“报酬嘛,和那丫头一样便好。”
阮笺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怎敢劳动您……”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朝着净室走去。
“不劳动,”裴则毓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玉儿方才忘了还礼,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