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叫赵瑞灵下大狱那回,哪回不是这小娘子主动蹦跶到他面前来的。
即便是那回,也是赵瑞灵先坑他,他才以其人之道还之,还为她解决了后顾之忧,他并不心虚。
“你是没主动往她跟前去,你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与灵娘共骑一匹马,又衣不蔽体地让灵娘给你侍疾,还动手动脚将人困在怀里罢了。”袁修永毫不客气瞪人。
“你跟小老儿说说,你还想干什么?”
穆长舟:“……”虽然但是,他好像是对这小娘子有些放肆了。
他沉吟道:“许是因为我小时候在才绝娘子身边待过,对赵灵娘不自觉亲近了些,某在此之前确无他想。”
在此之后……嗯,他得好好考虑一下,这娶妻和与圣都硬刚的利弊再说。
袁修永也没错过他最后一句话里的微妙,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不枉费他说这么多。
但面上他却更不假辞色:“以后你也不许对灵娘有任何想法!”
“你身边太危险,不适合她,就算念着谢如霜对你的恩情,不求你报恩,也别祸害她家女娘。”
穆长舟看得出袁修永对自己的嫌弃了,却不疼不痒地还了个微笑。
讨厌他的人多了,他要那么听话,听得过来吗?
他懒洋洋点头:“穆某好说,只要袁翁管好赵灵娘,别总跑到某跟前来犯蠢,某自会守礼,不至于恩将仇报。”
两人这番话谈得还算顺利,起码袁修永面上是挺满意的,心里如何盘算让两人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袁修永倒也不急,他们乘坐的虽是官船,就那么大点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有两个人接触的机会。
可还没用他盘算呢,半下午时候,穆长舟和赵瑞灵就在甲板上碰上了。
还是赵瑞灵主动打听了穆长舟的去向,兴冲冲带着阿桥冲过来特地看热闹……咳咳偶遇。
“穆郎君穆郎君!”赵瑞灵一看到穆长舟就笑着迎了上去。
在午后灿烂的阳光映照下,她带着小酒窝的笑容,竟是比江面粼粼波光还耀眼。
穆长舟不动声色顿住要回船舱的脚步,挑眉看向赵瑞灵。
“赵娘子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吃撑了出来消食儿。”她凑到穆长舟身边,笑道。
“穆郎君吃了吗?”
说完,她像是才想起什么来似的
,夸张又做作地捂住自己的小嘴,满脸懊恼跺跺脚。
“哎呀,瞧我,我都忘了,昨儿个穆郎君一看就是气坏了的模样,今儿个怕是也气得吃不下饭吧?”
穆长舟:“……”哦,这小娘子看样子是知道他家那一摊子事儿,过来瞧热闹来了。
他从善如流点头:“嗯,没吃。”
忙着改动了先前要送去西北的传信,他才刚送甄顺下船,正准备去吃。
赵瑞灵咬住舌尖,忍住了更幸灾乐祸的笑意,带着几分流于表面的担忧,从阿桥手里接过食盒递给穆长舟。
“唉,无论怎么生气,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呀,穆郎君多少还是吃一点嘛。”
穆长舟似笑非笑接过赵瑞灵手里的食盒,他还没见过坏水儿藏得如此差劲的小娘子,再多看两眼也无妨。
她苦口婆心地劝,“都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该看开些还是看开些,说不定……以后还有不如意十成十的事发生呢。”
阿桥:“……”娘子是来安慰穆郎君的,还是来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
偏穆长舟却像是没听出赵瑞灵的幸灾乐祸,只带着几许微妙,扫了眼赵瑞灵的腰肢。
忆及那晚掌心曾感受的温软和纤细,他心思,倒比这小娘子的性子要让人喜欢得多。
他垂眸遮住眸底的深思,状似忧愁问:“那要是看不开,又该如何?”
赵瑞灵又咬了咬舌尖,才像模像样叹了口气。
“要实在看不开,穆郎君就把我送的点心给吃了吧,也许吃饱后你就会发现,人生也没那么苦。”
说完她拉着阿桥赶紧转身离开。
到了角落里她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一想到穆长舟那愁苦万分(大雾)的脸,她就跟喝了冰烙蜜浆一样开心。
阿桥看着娘子躲在角落,弯着腰颇为……诡异地捂着嘴窟窟窟,实在不解。
“您笑什么呢?”
赵瑞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没什么,就是想到穆郎君能发现生活比起点心更美好些,我为他开心哈哈哈……”
阿桥:“……那不就是一碟子莲子糕?”
娘子也不会做,还是她得了娘子吩咐,去问厨夫买了来,亲手做的。
就算阿桥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也清楚以穆长舟的身份,那碟子点心只能算是寻常。
赵瑞灵嘿嘿笑:“可要是那莲子不小心用黄连水泡过了呢?”
以毒攻毒,点心太苦,生活不就甜了吗?没毛病!
阿桥:“……”就,娘子是觉得活着不好吗?
“我真是一片好意,对醇国公这样的人来说,他心思多狡,又爱谋算,是希望自己能强大到无人敢欺。”赵瑞灵像是知道阿桥在想什么,回舱房的路上,小声跟阿桥解释。
“旁人真心实意的怜悯于他而言,无异于毒药,旁人越幸灾乐祸,欺负他,他反倒能精神抖擞反击,我见不得他难过,好心帮他一把而已嘛!”
当然啦,接下来她打算长死在舱房里不出来了,让他精神也□□神,气死他哈哈哈……
阿桥看着满脸得意藏都不想藏的赵瑞灵,表情格外复杂。
“娘子,你是不是对穆郎君太上心了些?”
正高兴吃没加料莲子糕的赵瑞灵跳脚。
“我对他上心?哈……他把我气得半死,我怎么就不能反击回去了?”
“他气得我要么饿肚子要么吃撑,我只是小小作弄他一下,就上心了?那他岂不是对我情根深种……呸呸呸!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阿桥看着自家娘子合掌念佛,却还是从赵瑞灵的满脸嫌弃中抓住了重点。
“可你反击了,穆郎君也不肯罢休,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若长此以往下去,这打是情骂是爱,谁能保证你们就不会冤家变鸳鸯呢?”
赵瑞灵被噎得从兴奋中恢复几分冷静,鼓着小脸儿愤愤坐下。
“你说得有道理,下次还是别这么咒我了!”
“到圣都之前,我都老老实实听着袁翁的教导,再也不往那人跟前凑就是了。”
阿桥张了张嘴,想说那黄连……莲子点心可是送过去了,穆郎君可未必会善罢甘休啊!
事实上,穆长舟取出点心来以后,凭着敏锐的嗅觉,一下子就闻到了点心那清甜都遮不住的微微苦涩。
只咬了一点点,他就尝出了黄连味儿来。
再联想赵瑞灵的话,穆长舟气笑了。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动这小娘子,她倒上赶着蹦跶到他面前来闹妖。
若他听了袁翁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小娘子的心意。
傍晚时分,出去传信的甄顺乘坐小船追上官船。
进了舱房,甄顺先着急忙慌拿陶碗倒了碗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他一路急匆匆赶路,连午食都没来得及吃,看到桌上还摆着点心,肚子止不住地咕噜噜响,不见外地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结果刚嚼没几下,他就苦着脸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呸呸呸!厨夫分不清莲子和黄连的区别吗?怎么这么苦?”
穆长舟悠闲在一旁绢帛上写字:“哦,这是赵灵娘送来的定情信物。”
甄顺呆住:“啥信物?”
且先不说什么情不情的惊悚话题,他就想问,哪个好人家的小娘子会拿黄连定情啊?
穆长舟淡淡道:“你那晚不是听到了,她对我有意。”
甄顺:“……”人家有意的不是狼狗吗?
穆长舟勾起一抹笑来:“巧了,先到船尾的是我,既被我听到,自不好辜负赵娘子心意。”
甄顺:“……”所以您就差点把人吓死??
他抹了把脸,尽量收了收见鬼一样的表情。
“不是,郎君,您也清楚,赵娘子她生于乡野,怕是担不起高门主母之责,偏偏她背后牵扯不少,极有可能给穆氏带来许多麻烦啊!”
“旁人且不说,就说才绝娘子那位未婚夫虞大将军,他如今可是虎头军之首,比您在军中还要有威望。”甄顺越说越觉得头皮发麻。
“若他得知自己这些年为之不娶的才绝娘子,嫁了个普通猎户,还生了孩子,他是会爱屋及乌还是因爱生恨谁说的准?”
穆长舟对骠骑大将军虞栋也颇为了解,只不以为意。
“若我娶了她,自会护她周全,虎头军不好惹,狼覃军也不是摆设。”
“虞栋这些年一直在西南,甚少回圣都,即便他回来,也未必敢将私怨变成两军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