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干嘛?我要为夫君守节,那醇国公再抢手,也跟我没关系啊!”她吞下点心,手里又拿起一块,才迷茫地回看谢三娘。
“再说了,干嘛一定要高嫁,选个门楣低的呗,最好是长得好看又听话的,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叫他追狗不敢撵鸡!”
跟阿桥一样,好用又能干。
她早就可惜她的阿桥不是个郎君,不然她早改嫁了。
谢三娘和谢四娘姐妹看着赵瑞灵这真心实意地感叹,都沉默了。
别看她们说笑嬉闹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实是得了阿娘的叮嘱,试探赵瑞灵跟醇国公有没有可能。
毕竟赵瑞灵是醇国公发现的,一路护送她北上,还在翟山驿救了她性命,这怎么都算得上缘分不浅。
这几日赵瑞灵在英国公府宅得格外扎实,也就不知外头已刮过好几阵龙卷风了。
醇国公去了一趟穆氏家庙,还请了太医过去,断言他母亲顾三娘病糊涂了,亲自将淳阳王府送过去的信物登门归还,丝毫没给淳阳王颜面。
淳阳王在朝堂上涕泪横流,数落醇国公的以下犯上,引得诸多文官共同讨伐醇国公不孝。
却不料西北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说在西北督军严辎府上搜出了他跟西戎私下往来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严辎人已祭了旗。
与这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西戎趁着穆长舟这个西北都护并大将军不在,大举兴兵进犯边境的战报。
但西戎此举,被提前察觉严辎叛国的狼覃军将计就计,斩杀敌首八百有余,还杀了对方一个部落单于,震慑得西戎迅速收兵。
淳阳王瞬间顾不上哭诉自己被穆长舟打脸的事儿了,那严辎是他举荐的,又涉及叛国之罪,他自是要忙着先摆脱自己的嫌疑。
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两位丞相立刻弹劾淳阳王御下不严,顺势推举各自的门生继任西北督军。
尚书省并各部尚书也不甘示弱,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现在还没出结果呢。
西北估计是得了醇国公的令,已拒了程家与穆氏再度结亲的意图,太后自是要知道赵瑞灵有没有可能与穆氏结亲,才好决定后头该如何对待这个外甥女。
谢四娘强压着激动,尽量调侃般试探:“听闻在咸阳渡时,灵娘和醇国公是一起下来的,醇国公还护着你怕你掉下来,你就真一点都不感动?”
要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表姐不动心,那就轮到她了!
她也是太后的外甥女,而且耶娘都站在太后那边,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成为穆氏妇。
赵瑞灵噎得直摇头,拍着胸口咽下点心。
“不敢动不敢动!”
阿娘说过,人与草木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长了嘴!
她赶紧解释:“他那是怕我掉下去,接他和袁翁入宫的内侍都跟着跳河,耽误他进宫的时间。”
还有就是怕她掉下去万一淹死,即将上秤的猪……啊呸,筹码没了,太亏。
谢四娘:“……”原来醇国公私底下是这么个性子吗?
她迟疑着看了眼姐姐,又问:“这么说,醇国公一路上都是如此……不假辞色咯?”
“呵呵……当然不会啦!”赵瑞灵微笑,但不等谢四娘松口气,又快速道——
“他还当着我和袁翁的面,一刀削掉了一个水匪的脑袋,跟削瓜菜似的。”
“哦,他为了报答我阿娘过去对他的恩情,大概也是为袁翁所逼,教我宫里的规矩……把我吊在官船外头,要么记住要么淹死那种教法。”
谢三娘和谢四娘都听得瞠目结舌。
哪怕她们有再多盘算,也着实没想到……醇国公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好一会儿,谢三娘才隐晦地安抚谢四娘:“这杀人是为救人,教灵娘……是为报恩,说起来醇国公也算有情有义,也就是醇国公常年在西北,否则醇国公府的门槛怕是都要叫官媒踩断了。”
话就是说,人再彪,反正也不常在圣都,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谢四娘干巴巴地应是,却只低着头跟赵瑞灵一样一口一个点心,再不看姐姐。
赵瑞灵没发现姐妹俩的眼神官司。
她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半碟子点心,回到灵安院又被手艺颇好的赵媪投喂了不少肉脯。
直撑得在软榻上哼哼唧唧好半天,她才带着乔媪一起去参加英国公府的家宴。
这回曲氏没出席,听说是病得起不来床。
赵瑞灵赶忙露出担忧的神色,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这几天她实在见不得人哭,想想都要哆嗦。
但她终于见到了英国公谢正阳。
这位大舅舅跟三表兄谢斐确实特别像,长着张温和俊秀的面庞,却比表兄瘦削许多,神色也格外严肃,眉心有着经常皱眉才有的川字纹,看起来不太好接触。
他见到赵瑞灵后,没有愣神,却也叹着气感叹,还特地放软了声音安慰赵瑞灵,说了些诸如让她安心住在府里,往后一切都有英国公府为她做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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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灵这几日下来,对英国公府了解不少,在灵安院吃住也都舒心,没了初入圣都的忐忑,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淡定。
“大舅舅说的是,都听大舅舅的。”她乖巧笑着回话。
“谢大舅舅先前送过来的首饰,我很喜欢,舅母们和表兄表姐还有淑娘都很照顾我,我很安心。”
谢正阳不动声色看着外甥女脸上的小酒窝,还有她格外清澈的杏眸,心里倒真叹了口气。
这小女娘除了长得像谢如霜,其他一点都不像,果然如斐儿和三娘、四娘说得那般单纯。
“蠢一些起码好哄些。”福熙院里,曲氏带着抹额,一脸恹恹地轻声道。
“苑苑倒是主意大,却偏不肯为谢氏出力,她当年坠落悬崖是意外还是她有意为之,谁又说得准。”
当年的事,到底是曲氏的心病,她为女儿去世伤心,却又有怨气,心绪实在复杂,这才病倒。
见谢正阳坐在她床沿,垂眸不语,曲氏轻叹。
“如今不是先圣时候,先圣尚且对从龙的重臣……你阿姐把殷氏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圣人性子温和,就能让她临朝称制。”
“为今之计,你当好好为圣人办差,让老二和老二媳妇踏踏实实替太后走动,咱们府里冲突越无法调和,圣人才会越放心。”
谢正阳肃正了神色,颔首:“母亲说的是,太后想让灵娘或四娘嫁给醇国公,圣人的意思是由着太后,他希望灵娘能以谢氏女的身份嫁去鲁国公府。”
曲氏蹙眉:“圣人是想让虞栋和穆长舟互相牵制?可圣人如何肯定虞栋会在意灵娘?”
虞栋这些年一直未娶,每逢谢如霜的忌……失踪的日子,他都会派人去谢如霜的衣冠冢上香。
如果赵瑞灵入了谢氏族谱,素来跟圣都少来往的虞栋,说不准会从安南回到圣都,站在皇后这边。
曲氏明白,圣人这是见穆长舟不可控,提前为张皇后腹中的皇子寻安南侯保驾护航。
同娶谢氏女,醇国公和鲁国公府的郎君成了连襟,太后便无法彻底信任穆长舟。
即便太后将穆长舟拉拢到渭王身边,有赵瑞灵在,虞栋也不会让穆长舟顺利得从龙之功,如此方可互为牵制。
谢正阳回道:“圣人说此事不必我们担心,他自有决断,虞栋不会不管灵娘。”
曲氏眼神闪了闪,看来安南侯身边也有圣人的探子啊。
可问题是……只看这几日朝堂内外的风风雨雨,那穆长舟是如此容易被操控的人吗?
而且听赵瑞灵说话,她还没放下她那亡夫,逼急了眼兔子还会咬人呢,人才刚回来,实是不好安排。
曲氏揉了揉涨疼的额角,无奈道:“正好,半月后鹿骊公主在京郊别苑办赏花宴,给各家都舀了帖子,让梁氏带四娘和灵娘一起去,先看看醇国公和灵娘的反应吧。”
第29章 坑准备好了,兔子还蹦跶……
六月天雨说来就来,夜里还狂风暴雨,清晨的蝉鸣蛙叫就迫不及待唤醒了烈阳,晒干了所有的清凉湿气。
赵瑞灵刚换好昨日里英国公夫人梁氏送来的衣裳,就薄薄出了一身汗。
王媪在一旁扇着团扇伺候。
她望着赵瑞灵身上的烟拢梅花纹罗裙,配玛瑙色轻纱双开襟的短褙子,以同样梅花纹的玛瑙色明云纱做披帛,这打扮像极了她曾经伺候过的娘子,不由得有些出神。
娘子以前出门赴宴时,都要特地在眉心描上朱红色花钿。
这打扮让曾经的才绝娘子获得了才貌皆无双的赞美,如今都成了圣都女娘们的寻常装扮。
所以等赵瑞灵着装完,原本就负责伺候妆容的王媪取出朱砂,欲完成她们家小娘子惊艳出场的最后一笔描绘。
乔媪拦住她:“今日不是英国公府的赏花宴,娘子容貌太盛却并非好事。”
苑娘喜欢展示自己的好皮相,是为了让人下意识以为她以色为绝,忽略她的才智,有些事才更好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