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冷笑连连,浑然不把张和风的威胁放在心上。
殊不知,他们隔壁的静室内,正与鹿骊公主驸马坐在一块儿品茶的穆长舟,不动声色收回赏景儿的目光,原本就不耐的面上更添几分霜色。
若不是为了正事,他不会留下听驸马为自家女儿试探的废话。
不过好在留下了,倒意外有几分收获。
他三言两语借口要去赏花打发了驸马,出门后到了拐角无人处,冷冷乜甄顺一眼。
“听见了吗?有人要让武夫哭,先让他哭给我这个武夫看看!”
甄顺无语凝噎,弱弱道:“人家说的不是郎君……好的,我这就去办。”
实在顶不住自家郎君目光的甄顺,撸着袖子打算去找合适蒙脸的东西。
不是给自己,是给张和风的。
谁叫这混账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呢。
“回来!”穆长舟叫住甄顺。
让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哭还需要准备?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让甄顺去办,坑准备好了,兔子还蹦跶着想跑呢。
第30章 现在跟这狗东西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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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鹿鸣苑已被圣人赏赐给了鹿骊公主,可鹿鸣苑先前是皇家别苑。
在这里伺候的都是掖庭出来的内侍和女婢,私下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没什么不同。
甄顺很是顺利地给负责传膳的女婢塞了银子,又跑到花园找了几个粗使内侍,一顿东奔西走,把郎君吩咐的差事办完,这才了无生趣地出了鹿鸣苑去准备麻袋干活儿。
赵瑞灵跟袁中丞夫人刘氏说完话后,带着乔媪跟英国公夫人她们汇合,穿过未名湖上的拱桥,到达了同样临近湖边的鹿鸣殿用膳。
因是合宴,大殿中央早已经竖起了半人高的屏风,左侧是男宾,右侧是女眷。
上首摆了三张条案,台阶两侧还面对面摆着四张条案,分别是鹿骊公主一家子和几个皇室中人就座的地方。
谢四娘见赵瑞灵眼神好奇,小声跟她解释:“先前在花厅跟袁中丞夫人说话的那位紫衣妇人,是淮郡王的侧妃。”
“淮郡王是圣人的远房堂弟,正妃去世两年了,如今是侧妃当家,她带着淮郡王的嫡女宁舒县主,还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起过来的,至于是为了谁……你懂吧?”
赵瑞灵立刻收回好奇,一本正经摇头:“我为什么要懂,咱们都还小呢,别说这些大人才会关心的话题。”
谢四娘:“……”论装傻充愣,她就服这位表姐。
她捂着嘴偷笑,思及先前花厅发生的事儿,算起来,醇国公可是向着表姐说话呢。
她心下正痒着,欲借调侃打探一二。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邀请而来的男宾们,就都跟在驸马身后进来了。
紧跟在驸马身边的,自然是英国公府和鲁国公府的两位郎君谢齐跟张和风。
谢齐目不斜视,但那张和风却带着诡异的灼热眼神,放肆大胆地将眼神落在了赵瑞灵和谢四娘坐的地方。
谢四娘胸腔立刻翻滚起来,皱着眉满脸厌烦,鲁国公府怎么来了这么个荤素不忌的玩意儿,不够恶心人的。
不只是她,其他各家的女眷们瞧见张和风,好些也皱着眉偏头叮嘱自己带来的女娘,所有女娘几乎动作一致地垂眸低头,不想跟鲁国公府产生任何交集。
偏张和风丝毫没察觉女眷们对他的厌烦,还格外挑衅地看了谢齐一眼,对着驸马调笑。
“早听闻自南地来了位貌美如花的娘子,还是才绝娘子之后,某总算知道自己迟迟未娶是为何了,实在心生仰慕,不如请驸马帮忙引荐一番如何?”
鹿骊公主的驸马姓冯名稷,是工部尚书的幼子,如今在太仆寺任了个闲职,素日里也喜欢些奇淫巧技的消遣,跟张和风还挺玩儿得来的。
“难得见六郎你对小娘子如此上心。”他含笑右望,也跟着看向面色冷下来的赵瑞灵,眸底闪过一丝惊艳。
这样冷着脸都看起来娇娇软软想叫人欺负的小娘子,若放在平康坊,怕是能叫流连那里的权贵子弟抢破头。
他立刻道:“既如此,那就——”
“鹿骊公主到!长乐郡主到!”门外内侍的阴柔嗓音打断了驸马的话,也让不虞起身的英国公夫人梁氏憋了口气,重新坐定。
冯驸马倒是立刻肃正了神色,只有张和风仿佛没听到外头禀报似的,还冲着赵瑞灵露出了黏腻又势在必得的笑,自以为潇洒地点点头。
赵瑞灵差点吐出来,这人甚至比于老七那种混账还要恶心人,叫人恨不能把他一双招子给挖了去。
这如何不是又一个仗着她身世孤苦,以为她好欺负所以肆意妄为的混账呢。
偏偏这会儿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大家都敛袖起身,给进门的鹿骊公主母女请安。
长乐郡主一进门,就抢在母亲前面笑问:“刚才我仿佛听到有人想要认识认识英国公府新进圣都的表小姐?”
殿内瞬时一片安静,话说鲁国公府行事向来为人诟病也就算了,其他人懒得跟他计较,生怕惹上一身骚。
可鹿骊公主算起来可是赵瑞灵的表姐,那长乐郡主就是晚辈,她如此放肆,就叫人有些怀疑她的家教了。
“你在家顽劣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开玩笑作弄人家了,小心把小娘子给逗哭了,阿娘可不帮你哄。”鹿骊公主也发现了英国公夫人和二夫人面色发黑,轻笑着嗔女儿一句。
长乐郡主只嘿嘿笑,全然没有先前在花厅时的骄横,反倒显得格外天真无邪。
她眨巴着漂亮妩媚的大眼睛,貌似委屈道:“女儿也是听才绝娘子的故事听多了,想趁机跟赵娘子亲近亲近。”
“连醇国公都对赵娘子另眼相待,想必赵娘子定有过人之处,女儿实在好奇嘛。”
她这话,让先前没注意到花厅那一幕的所有人,眼神又都落在了赵瑞灵身上。
可这会儿赵瑞灵却丝毫没有在花厅时的怂色。
单独面对长乐郡主的为难,她自然能避则避,袁翁的叮嘱她还是要听的。
可大庭广众之下,装傻她还能让人抢了先?笑话!
“郡主说的是我吗?”她在众人的灼灼目光注视下,颇为诧异地瞪大了眼,格外无辜地指着自己。
“可先前郡主不是来跟我亲近过了?醇国公进花厅,只顾着跟郡主说话,一眼也没瞧我呀。”
“我北上一路早习惯了,醇国公威严颇深,若他看过来我后脖颈儿肯定发凉,不会发现不了的,郡主您误会了吧?”
众人见赵瑞灵一脸迷茫,怎么看脸上都只有纳罕,加上有一部分人又听到了花厅的话,立刻低低笑了起来。
长乐郡主脸上闪过厉色,“你放——”
“长乐!”鹿骊公主淡淡看了眼单纯无辜的赵瑞灵,曼声打断长乐郡主的发作。
“注意身份,别跟人一起闹笑话,丢了皇家的体面。”
长乐郡主憋下一口气,委屈巴巴应是。
张和风跟其他人一样,兴致勃勃看着这场不算闹腾的冲突,比其他人更兴奋些。
能让穆长舟那人都为之心动的女娘,却偏偏被他给弄到手里,
想如何就如何……只想想就足以让他身体都不自觉起了反应。
赵瑞灵对人的视线格外敏感,其他人的注视就够叫她心里尖叫着想跑了,就更不用说还有道黏黏糊糊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她死死掐住掌心,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红了眼眶。
而口口声声说着要庇护她,让她再不必担心被人欺辱的大舅母,就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正常跟一旁的妇人说话。
杨氏和谢四娘倒是都有些担心地看她,可对鹿骊公主这指桑骂槐的话,哪个也没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倒不是期盼着能被别人保护,从小她就记得阿娘的话,人家护她是情分,不护她是本分,谁也不欠谁的。
她只是为英国公府里这些所谓的亲人口不对心的保证愈发心凉,果然叫乔媪说对了,越是高门大户,越是难论情分,都是靠利益绑定关系。
梁氏对鲁国公府六郎的视若无睹,恐怕就如她手中那张字条所言,英国公府希望她嫁去鲁国公府,让她阿娘留下的资源都为张皇后所用。
那字条是她进殿的时候,一旁负责引路的女婢塞到她手里的,她趁谢四娘不注意看了眼。
里头除了说英国公府的谋算,还为她支了条能避开人出园子的路,她如果想提前离席,随时可以走。
如果放在刚入别苑的时候,赵瑞灵肯定头也不回就往外颠。
但看到满殿内众人各怀心思的打量,还有心怀叵测之辈的觊觎,皇家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阿娘亲人对她明明白白的谋算,都让赵瑞灵明白一件事。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这会儿逃了,别人只会以为她更好欺负,以后也只会更肆无忌惮压榨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