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嫡道道……哈哈哈……罗家终于有嫡孙啦!”
白黎被扶出佛堂时,听见身后传来周彦芝哼着走调的摇篮曲。
她浑身一震,却被女警轻轻按住肩膀:“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
罗高翰的死亡以“超自然事件”结案。
警方卷宗上用红笔标注着“冤魂索命,不予立案”。
结案当天,参与调查的警员集体去寺庙上了香。
医院病房里,白黎终于见到了被解救的母亲。
当看到母亲手腕上被捆绑留下的淤痕时,她哭得几乎昏厥。
母亲颤抖的手抚过女儿平坦的小腹,泪水打湿了病号服:“是妈连累了你……”
罗英朗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腹腔脏器严重损毁,腰间永远挂着两个粪袋,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恶臭。
法院以非法代孕罪和非法拘禁罪判处他有期徒刑七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八百万元,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然而,由于他的身体已彻底垮塌,法院最终裁定监外执行。
他戴着电子镣铐,苟延残喘地住在京郊一处破旧公寓里,夜夜被肚皮爆裂的噩梦惊醒。
阮父阮母作为非法代孕的共同决策人,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百万元。
曾经显赫的阮家,如今成了上流社会的笑柄。
阮父四处奔走,试图动用往日的关系网为自己开脱。
然而每一个答应帮忙的人,当晚都会在梦中遭遇恐怖的景象。
"哇——哇——"
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在午夜准时响起。
他们梦见自己被血淋淋的婴孩骑在胸口,青紫色的小手死死掐住喉咙。
不出三日,再无人敢接阮家的电话。
风光了一辈子的阮父阮母晚节不保,锒铛入狱。
在狱中劳改时,有婴孩一直骑在他们脖子上,抓着他们的头发,咯咯地笑。
罗家和阮家双双坠入深渊。
这场婚姻,终究结成了不死不休的仇。
那个从罗英朗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孙”,虽是盗用了阮妍雅年轻时冻上的卵子,但她却没有在代孕合同上签过字。
阮妍雅在法庭上摘下墨镜,冷眼看着那个啼哭的婴儿,“这怪物与我无关。”
罗老太太周彦芝倒是愿意抚养,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子。
但可惜她精神不正常,很快被送入疯人院,而孩子最终被福利院抱走了。
至于绑架白黎母亲的刀疤脸等人,该团伙长期经营“追债-胁迫-代孕中介”黑色产业链,共胁迫11名女性参与非法代孕。
警方一直在追捕主犯刀疤脸张铁柱和从犯李老三等人,然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几具冰凉的尸体。
被他们关押的几个代孕女孩的肚子空空荡荡,胎儿都转移到了他们的腹中。
主犯张铁柱倒在血泊中,腹部炸开一个狰狞的血洞。
他那张标志性的刀疤脸扭曲成非人的弧度,双手还保持着撕扯肚皮的姿势。
那被撑裂的腹腔里,赫然蜷缩着三个已成型的胎儿。
第179章 典妻
白黎住院疗养。
她肚子里的孩子被转移到罗英朗身上,堪称离奇,医生们逮住她上上下下地检查,研究有无异样。
结果却是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比怀孕前还要健康。
“再观察一晚吧,明天放你出院了。”
医生无奈。
深夜,白黎在病床上睁开惺忪睡眼时,月光正斜斜地漫过窗棂。
一个身影无声地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
青灰色道袍垂落,发间一支木簪斜斜绾着,那含笑垂眸的神态,竟与佛堂里那尊送子观音像如出一辙。
“是你......?”
白黎猛地撑起身子,输液管剧烈晃动。
道袍女子从广袖中取出一枚杏黄色护身符,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你平安无事,可以放心出院,不过要注意令堂的精神状态,她被关了这么久,对你又极度自责,有抑郁的倾向。这枚护身符有清心安神的作用,给她戴上吧。”
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却让白黎浑身战栗。
这正是那天佛堂里空灵的女声。
白黎怔怔地望着那枚护身符,喉头发紧。
她从未想过,这位素不相识的恩人竟连这样细微的伤痛都记挂在心。
不仅将她从地狱般的罗家救出,更连母亲的创伤都考虑周全。
指尖触到符纸的刹那,一股暖流涌向心口。
“我……”白黎哽咽着攥紧护身符,“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道袍女子眼中泛起水光,她抬手轻抚白黎的发顶,指尖微微发颤:“是我让你受苦了……整整九世轮回……”
白黎怔怔望着她,不明所以。
“这一世……”道袍女子握住白黎纤细的手,“我定要护你周全。”
……
千年前。
路窈与宋莎同行至蜀地,宋莎被冷婆婆收为关门弟子。
二人告别后,路窈独自一人,往更南之地前行。
行走在崎岖山道上,路窈忽见远处秃鹫盘旋,黑压压如一片不祥的阴云。
腐臭气息随风飘来,夹杂着细微的呻吟声。
路窈拨开丛生的荆棘,只见乱葬岗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瘦弱的女子被丢弃在烈日下。
女子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淤青与溃烂的疫疮。
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已是气若游丝。
路窈快步上前,将女子扶起靠在自己膝上。
女子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路窈解下腰间水囊,小心地润湿对方干裂的唇。
“孩子……我的孩子……”女子在昏迷中仍不断呓语,枯瘦的手指痉挛般抓着路窈的衣袖,“陈大官人……求您,让我再看一眼……”
路窈拨开女子凌乱的额发,待看清她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女子眉心赤纹如蚯蚓盘曲,此相多见于被迫骨肉分离之母。
下眼睑浮肿发青,夜夜啼血,忧思成痨。
上唇正中出现纵向细纹,似珠玉劈裂,象征割裂人伦。
锁骨凹陷处有横纹如刀刻,身为器物,任人典当。
种种面相,都在告诉路窈,眼前之人的身份与经历。
她是一名典妻。
“早就听说这一带典妻成风,今日倒叫我撞见活例子了。”
路窈眼底结了层霜。
西南山地贫瘠,卖妻鬻子竟成了活命的营生。
瘦得见骨的汉子们蹲在当铺前,把自家婆娘按了手印典给大户。
那些妇人被验牲口似的掰开牙口看岁数,腰间系根红绳记日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婴啼落在锦绣襁褓里,而生母攥着几枚铜钱,被推出朱门。
典资早被丈夫赌尽吃光,被榨干价值的妻子拖着垮塌的腰腹回去,还要挨一句“脏了身子”的唾骂。
这些可怜的典妻,没一个善终。
路窈胸口戾气翻涌,腰间的桃木剑感受到她的怒气,震颤不已。
……
那女子从混沌中醒来,入眼是繁复的雕花床顶。
药香混着炭火气在屋内浮动,她刚想支起身子,肺腑便翻搅起一阵剧咳。
“别动。”
门口转出个少女,药碗在掌心冒着热气。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按回锦被里。
女子喉间腥甜未散,哑着声道:“姑娘救命之恩......”
少女却打断她:“要谢,等你咳不死再说。”
白黎倚在软枕上,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四岁那年,父亲用二两银子把她卖给了朱家。
朱家原本有三亩薄田,勉强够一家人糊口。
可她的丈夫朱通伟是个懒汉,从不下地,整日游手好闲,地里的活计全落在婆婆和她瘦弱的肩膀上。
公婆相继过世后,再没人能管束朱通伟。
他开始整日泡在赌坊,家里的物件一件件变卖,最后连吃饭的碗都所剩无几。
债主们带着打手上门,今天在门槛泼狗血,明天往墙上甩大粪。
白黎总是默默打来井水,一点点擦洗干净。
那天,一个满脸横肉的债主盯着她看了许久。
白黎低着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要不,把你娘子卖了?”
债主凑到朱通伟耳边,声音却故意说得响亮。
朱通伟立刻跳起来反对。
不是顾念夫妻情分,而是盘算着卖了妻子就再没人给他洗衣做饭。
债主阴恻恻地笑了:“不卖,那可以典啊。知道典妻吗?我看你娘子能典个好价钱。”
朱通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典当,东西押出去,到期还能赎回来。
在他心里,白黎和那些当掉的物件没什么两样,都是可以随时取回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