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轻轻抚摸着藤蔓,像是在褒奖一个懂事的孩子。
陈老爷哼着小曲踱进府门,手中还拎着新买的蛐蛐笼。
刚跨过门槛,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前院横七竖八躺着家丁的尸体,个个面色青紫,嘴角渗着黑血。
“来、来人啊!”
陈老爷踉跄后退,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他转身要逃,却见一道血影从廊柱后闪电般袭来。
那藤蔓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四肢,将他凌空吊起。
“是……是你!”
他瞪大眼睛,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白黎。
藤蔓如活物般游走收紧,陈老爷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白黎缓步上前,腕间的藤蔓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
“陈文栋,”她声音轻柔,“记得你说过,要不是原配不育,我这样的贱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藤蔓在她腕间兴奋地扭动,仿佛听懂了母亲的恨意。
第一根藤蔓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右臂,缓缓收紧。
“啊——!”
他凄厉的惨叫刚出口,藤蔓骤然发力,筋肉被一寸寸碾碎。
骨头断裂的脆响过后,他的右臂像截枯枝般被硬生生扯下,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砰地砸在墙壁上,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还不等他缓过气,第二根藤蔓已缠上左腿膝盖。
“不……不要……”陈文栋涕泪横流地哀求,藤蔓却开始慢慢旋转。
随着恐怖的咯吱声,他的膝关节被生生拧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
藤蔓继续绞紧,终于将整条腿撕下,动脉血喷溅在廊柱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饶,饶命……!”陈文栋气若游丝地哀求,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白黎却只是温柔地抚摸着藤蔓:“别急,好孩子,慢慢来。”
第三根藤蔓缠上他的脖颈,却没有立即收紧,而是像玩弄猎物般时松时紧,让他一次次濒临窒息又缓过气来。
最后,所有藤蔓同时发力。
他的左臂被拧成了麻花状,右腿从胯部被撕离。
当藤蔓终于绞断他的脖颈时,陈文栋听见白黎静静的声音:“生死掌握在我这样的贱民手中的感觉如何呢?”
白黎轻抚腕间藤蔓,血色藤条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
“好孩子,我们该走了。”
她低声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奶娘怀中熟睡的婴孩。
藤蔓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意,缓缓从她腕间游出,像一条温柔的手臂般探向婴儿。
这奶娘是孩子出生后才被雇佣过来的,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她眼睁睁看着藤蔓轻柔地托起襁褓。
婴儿在藤蔓中咿呀作声,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一根藤条。
白黎颤抖着伸出手,藤蔓立刻将孩子送到她臂弯。
婴儿身上还带着奶香,小脸圆润可爱,完全不像她记忆中那个血淋淋的新生儿。
孩子突然睁开眼,乌溜溜的眸子直直望着她,竟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白黎深吸一口气,“带他走吧……日后他若是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蔓儿你再替我杀了他。”
藤蔓裹紧襁褓,在她脸颊蹭了蹭,而后卷着孩子缚在了她的背上。
离开时,她最后看了眼陈府正堂“积善之家”的匾额。
藤蔓一卷,将那烫金大字绞得粉碎。
……
赌场的乌烟瘴气被突然推开的大门搅动。
一个瘦弱女子抱着婴儿踏入,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嘈杂的赌桌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下流的哄笑。
“哟,小娘子走错地方了吧?”一个满脸横肉的赌徒咧开黄牙,“是要赎你的赌鬼相公,还是来卖身抵债啊?”
白黎缓缓抬眼,眸中寒光让那赌徒的笑僵在脸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褴褛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黏稠的血脚印。
人群不自觉地分开一条路。
最里间的紫檀木赌桌旁,那个曾教唆朱通伟典妻的债主正叼着烟斗,粗短的手指拨弄着筹码。
听到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抬眼:“这位娘子……”
话未说完就僵在了原地。
他认出了白黎,也认出了她眸中的杀意。
藤蔓如闪电般窜出,却不是立刻取他性命。
它先是绞碎了债主的右手,那只出千骗走了朱家所有钱的手。
债主凄厉的惨叫中,白黎轻声问:“记得你说过,典妻是门好生意?”
赌场里乱作一团,却没人敢上前。
藤蔓将债主吊上房梁,像展示货物般慢慢绞碎他每一寸骨头。
临死前,债主看见白黎折下血藤上的一颗嫩芽,种在鲜血滴落处,那嫩芽瞬息间就变得粗壮有力。
“记住,”她环视着瑟瑟发抖的赌徒们,声音不轻不重,“我的藤蔓会在这里生根发芽。若你们再敢做典妻的买卖……”
赌徒们惊恐地看到,那些细如发丝的血色藤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地向他们伸过来。
“它们会记住你们每个人的气味。”白黎轻抚着怀中安睡的婴儿,“只要你们再害一个女子……”
“天涯海角,它们都会找到你们。”
第182章 血藤女
白黎转身离去,赌场里死一般寂静,唯有新生藤蔓在梁木间攀爬的沙沙声。
从此,但凡有人在这赌场提起“典妻”二字,梁上的藤蔓就会无风自动。
后来有个不信邪的人贩子在这里谈生意,当晚就被发现死在自家床上。
浑身缠满血色藤蔓。
而白黎和她的孩子们,早已消失在晨雾中。
只有传言说在深山老林里,有人见过一个女子,腕间缠绕着会开花的血藤。
……
时光如流水,白黎带着孩子在深山中隐居已有数载。
她在向阳的山坡上开辟了菜园,种着清脆的黄瓜和红艳的辣椒。
几株果树年年挂果,秋日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
藤蔓是她最贴心的孩子。
它会在清晨为她卷来沾露的野花,在儿子调皮时轻轻缠住他的脚踝,在夜深人静时温柔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三年大旱,赤地千里。龟裂的河床上,鱼骨泛着惨白的光。
山间的树木枯槁如鬼爪,田地里的庄稼化作焦土。
可白黎的藤蔓却始终鲜红欲滴,仿佛汲取的不是水分,而是某种更深邃的力量。
直到那一日——
久违的甘霖终于落下,干裂的大地发出饥渴的呻吟。
村民们跪在雨中喜极而泣,可白黎却站在屋檐下,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腕。
藤蔓在枯萎。
它蜷缩着,颜色褪成暗褐,像是被抽干了生命。
白黎慌了神,连夜取来山泉,甚至割破手腕以血浇灌,可藤蔓仍一日比一日衰弱。
某个深夜,她突然惊醒,掌心贴着狂跳的心口——
是路窈。
藤蔓因路窈而生,如今它凋零,只可能是恩人出了事!
她匆匆收拾行囊,带着已经会跑会跳的儿子走出深山。
踏入城镇时,传闻如寒风般灌入耳中。
“听说了吗?国师大人回京途中遭了暗算……”
“那位真是狠毒,国师大人为天下人献祭了自己,他竟然恩将仇报……”
“现在压在那断魂岭下呢,据说魂魄会被炼化。”
白黎站在熙攘的街市,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路窈被镇压时的场景。
怀中的藤蔓突然轻轻颤动,指向北方。
那里,正是断魂岭的方向。
“阿藤,”她蹲下身,为儿子理了理衣襟,“娘亲要去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小男孩仰起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母亲决绝的面容。
白黎赶到断魂岭时,暮色已笼罩山峦。
山脚下影影绰绰站着十几道身影,夜风掀起她们不同材质的衣角。
有素白衣衫,也有锦绣罗裙,却都带着相似的坚定。
见有人来,众人警觉地回头。
在看清白黎腕间缠绕的血色藤蔓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您就是传说中的血藤女?”
开口的正是行商的姜沛玲。
她的商队常年穿梭在各州之间,来来往往,从官府的告示到民间的传闻,没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白黎轻抚腕间藤蔓,没有否认。
“当真是血藤……”姜沛玲喃喃道。
她突然行了个江湖上最郑重的抱拳礼:“三年前商队行至洹州官道,我亲眼看见血色藤蔓从地底钻出,绞死了正在贩卖少女的牙婆。”
这些年,血藤的传说早已在各地流传。
每当有女子被典卖,或是人贩子作恶,总会有血色藤蔓破土而出。
有人说在赌场见过它绞碎债主的右手,有人说在当铺见过它缠碎卖身契,更有人说它会在深夜为被拐的女子打开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