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但这次她的脖颈上空空荡荡,几乎是有些寂寥。
正是那些可说的不可说的寂寥,一点点在勒着她,让那片温床之上又覆盖住了新的泥沙。
“对不起。那些都是假的。我不会真的杀死你。人人都说这座宅院闹鬼,其实是孩子们贪玩,可他们也没有恶意。”少女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难听,只是这次没有了刻意做出来的怪异的音调。
“我哥哥说……”她再次开口。
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孟迟菀再一偏头,少女的身影便隐没了,再也找不到了。像是被天地收走了一般。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
外头的人没等开门,便问道。
隔壁的云羡清不知为何没有半分反应。
她又再看一眼少女消失的地方,那里已经被光束侵占,而后起身推开房门。
云羡清仍旧没有半分反应。她在一侧看着他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而后去开门。
“姑娘,你住在这里?”
门外站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子,见是个姑娘来开门,第一时间先打量了她两眼,而后,开口道。
孟迟菀蹙了蹙眉:“是。”
“一个人?”他又问。
“不是……”她心下感觉有些奇怪了,便问道,“是有什么要事吗?”
“你不知道这里是座鬼宅吗?”男子不紧不慢地问她。
“知晓。”她也不咸不淡地答。
“那你可曾见过这……屋里的鬼?”
“不曾。我没有见过什么鬼,不过是谣传罢了。”她蹙眉,假意回想,开口时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当真吗。姑娘?”
她犹疑:“你这么说的话……似乎是有些……”
“什么?”
“有些奇怪。分明是我住在此处,为何你要这么关心?”她瞥他一眼,淡笑着开口道。
那男子一愣,而后摸了摸鼻尖,像是被她问住了:“我是见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害怕,故而来问问姑娘,我就住在这附近,姑娘若是怕,可以来同我说。”
“我不怕。我也没见过什么鬼。”她冷淡道,“便是有鬼,你难不成能驱鬼不成?”
“那当然!”他拍拍胸脯,自信十足。
“若是这样的话……的确有桩事要拜托你。”
“何事?”
“不要再来打搅我。尤其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先不说这里有没有鬼,便是有,我也自会自己找仙君过来驱鬼……”
何况,家中本来就坐着个病弱的仙君呢。
那鬼也根本不会夺她性命。
她突然想起了少女说的话,原来那些所有的闹鬼的传闻,都是那些孩子……
“若是您没有别的事了,那……”她做势要关门。
“你当真没见过那鬼吗?”他像是突然换了副嘴脸一般,声音也变得沉静了许多。
她一顿,而后松了关门的力道,一字一句,声声顿挫:“从未见过。你这人,怎么一直盼着我家有鬼呢?何况,我似乎也从未见过你这号邻居。”
“没见过,倒也是正常。毕竟我也从不白日出门呐。”他低低笑了两声,又说了些意义不明的字句。
孟迟菀见他一副阴沉的模样,不自觉想要关门。
他却又突然说道:“若是接下来,还有人来问你,你最好也这样回答。”
她心口突然一跳,脑海中像是闪过了什么,但是一时间并没有捕捉到。
但他好像并没有要给她解答任何疑惑的意思,只丢下了句:“该知道的,你最后都会知道。不要刻意去追寻答案。”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看看,她好不好。”
“你心中其实也有答案的对吗。”她突兀地道。
但是男人转身离去了,步履匆忙,他一身道袍破旧,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没有再说什么了,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天光终于大亮。夜晚的惊魂一并退却了。像男人匆忙的步履一般,仅仅只在过去掀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尘灰。
在过去,它看起来很奇怪,甚至无人在意。
但在未来,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里,它看起来又那么合理,又那么惊心动魄。
“云羡清。你还好吗?”
说来奇怪。分明她才是那个被强制带走、好不容易从虎口逃脱的人,可是云羡清却更像是那个失踪的人。
他的房内,一片死寂。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将门敲了又敲,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终于,她长吁一口气,在胸腔里鼓气,而后,推开了那扇,自云羡清住进去后她便再也没有打开过的房门。
房门吱呀响了一声,房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灰蒙蒙一片。
而她要找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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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单机没人理而阴暗爬行——[奶茶]
第12章 “仙君不认为,我是个善……
云羡清正坐在窗台边,一手撑着下巴,袖摆垂在桌面上,双目轻轻阖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而那张脸又太过好看,衬的他像是话本里沉睡的仙子一般。
但下一刻那只手晃荡两下,而后脑袋砰的一声砸到桌面上。
他这才悠悠转醒。
他轻扫了一眼站在门口愣愣看着他的孟迟菀,而后又移回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去了什么东西。
而下一瞬,嘴里忽然便溢出赤红,他伸手不咸不淡地擦拭,将唇瓣染成斑驳的朱红色。
他面上没有丝毫的讶异。就好像,这样的事早就已经变成了常态。
孟迟菀站在一旁,还未开口,便听他道:“姑娘,我没事。”
他面上又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孟迟菀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开口时语气也并不似之前一般好言好气了:“仙君,若是你当真有什么事,尽可以同我说,若是我能为你办到的,我定会竭尽所能。仙君这条命是我救下来的,是我倾尽所有救下来的。仙君没有资格不将它当回事。”
“可我说了,你又能如何呢?方老查不出问题,便连我自己也还是一知半解的。”他突然笑了一下,语调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是有些嘲弄,又似乎是有些嗟叹。
“你连自己的命,都尚还没法把握。更遑论顾及我的性命了。”
他一字一句:“姑娘,你当我昨夜为何放开你的手,未曾救你呢?”
孟迟菀顿了一下,有关昨夜的思绪又拧成一股绳,将她的脑海搅成一团乱麻:“仙君如何做,都是仙君自己的事,我没有怨言,何况仙君也并非不管我的死活。”
“仙君是早就知道,那些鬼根本不会真正伤害我了吧?”
“姑娘想错了。莫要再为我找理由了。我根本不敢确定那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并非我不愿搭救,只是在那样的状况下,我猜姑娘更愿意自救。我愿意成为姑娘的盾,姑娘搭于手间的那把长弓。”
孟迟菀低垂下头,对于这些话术她已经听他说的太多,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希冀——或许原本这样的东西便不多。
而他又紧接着道,声音不急不忙,听得出来还有几分虚弱,唇瓣上的斑驳一开一合:“还有最重要的一桩。我身子已经不大好了,那时并无法搭救姑娘,我想要打破那场幻梦,可惜全然无法做到,故而我选择放手,让姑娘走完那场幻梦。”
“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我猜姑娘可以全身而退的。我猜对了不是吗?”
孟迟菀闻言,只道:“仙君说身子不大好了?”
云羡清突然笑意便盛了:“姑娘只关心这件事吗?”
孟迟菀猜他其实是想问她:当真没有丝毫怨言吗?
可她清浅地笑着,眼底却有点点冷意溅出,打在面颊上,显得有些怪异:“是啊,仙君不是说了吗,若是我心中能想起你,你便会在我身边。可是……”
她眉目弯弯,眼下的褶皱被压进去了些,听起来像是没心没肺;“可是,仙君,我当初,的的确确,并未想起仙君啊。仙君说的是对的,区区梦而已,我能走出来。我现在只关心,仙君的身体,究竟如何了?毕竟,日后我兴许还有很多能想起来仙君的境况呢。”
“姑娘有太多,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了。应是我才疏学浅,竟总是叫姑娘怀揣着疑问看我。但姑娘问我身体如何,我当真是回答不上来。若是我知晓,定当知无不言,毕竟,世间谁又愿意,日日以病容示人呢?”云羡清身子随性地坐着,额上一点方才磕出来的红痕,虽是病容,但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清俊的面颊上也能看出几分清尘脱俗来。
孟迟菀走近几步,而后坐在了另一侧,她问他:“仙君方才睡过去了吗,什么也未曾听到?”
“未曾。许久未曾睡过好觉了,今日倒是难得。若是昨夜不曾有那样的事那便更好了。我瞧姑娘也有些憔悴之意了。”他声音柔和,面上也是一副温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