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岸是为了报复被踢出局，故意造谣项妮可？？？
姜岸看着那满屏的问号，笑了。
“大家对造谣这件事一定会很排斥。但很难界定，是造谣更可恶，还是传谣更可怕。毕竟，我这个所谓的源头，不过是如实地说，现在岸可是项妮可和霍宇光说了算。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夫妻店。”
“所以，这算是我造的谣吗？说算，确实也算吧。”
“但更有趣的，是大家之所以愿意相信这个故事，不是因为证据，而是因为它听起来很合理。”
“一个成功的女老板，背后一定有个更有权力的男人——这，是不是大家更愿意相信的剧本？”
弹幕里，观众们逐渐陷入沉默。
“但这个剧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们看到的项妮可，是精致的，是冰冷的，是永远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这些，没有错。因为不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在临杭，做出岸可这么大的盘子。”
“但你们没看到的是什么？”
“姣姣催吐被全网骂的时候，是她，顶着印记的压力，说这个人她保了，还在八八购物节把她带了回来。”
“三悦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她看到三悦的闪光点，不顾一切要留下她。”
“荔枝的前公司因为舆论问题想找理由辞退她时，也是她，毫无顾忌地让荔枝来岸可上班。”
“她确实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但为什么要做完美的好人？她有价值，大家消费价值，还不够吗？”
就在直播间的气氛被她搅得一团乱麻，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信什么的时候，弹幕再次被一条信息刷屏。
——“项妮可发微博了！！！”
项妮可发了一条微博，内容很简单：“你学我语气学得很差劲。@焦点流量密码”
姜岸看着那条微博，笑了笑，将视线重新拉回自己的直播画面。
“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项妮可会帮我宣传这场揭她老底的直播？因为我们都清楚，把我们俩的恩怨情仇推上热搜的，既不是我，也不是她。”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一丝玩味。
“毕竟，闺蜜反目、背后插刀、两个女人的战争……这些元素，是不是比单纯的商业纠纷，要好看得多？”
“喜欢看这样的故事，是人性。我们天生就对冲突、对背叛、对那些充满了戏剧性的情节感到好奇。这没有错。”
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
“但今天，我想请大家，跟我一起多想一步。”
她关掉了所有关于自己和项妮可的页面，移动鼠标。
屏幕上，出现一片漆黑的背景。然后，无数条细小的、闪着微光的白线，开始在黑暗中浮现、交织，最终，汇成了一张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缓缓流动的网络。
“我带大家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你们看到的每一个故事，听到的每一种声音，都不是随机出现在你面前的。它们都经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的筛选。”
她的鼠标，点在了那张网的一个节点上，那个节点瞬间变亮。
“比如，当你为一个‘婆媳矛盾’的故事，贡献了一次点击，或者一条评论。这张网，就会立刻记住你的行为。它会给你贴上一个标签——对家庭冲突类内容感兴趣。”
“下一次，当另一个‘夫妻争吵’或者‘原生家庭’的故事出现时，这张网，就会优先把它，送到你的面前。因为它知道，这个故事，最容易勾住你的眼球，让你停留更长的时间。”
“热搜也是一样。”她的鼠标在网上划出了一条金色的、不断变粗的线，“一个话题，只要被足够多的节点同时关注，它就会被染成金色，被推到所有人的面前。而我们这些运营要做的，不过是找到那些最容易燃烧的节点，然后往里面浇一点油而已。”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巨大而冰冷的网，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悲悯。
“这里只有一个冰冷的算法，在永无止境地追求着最高效率。这是我们眼中神奇的大数据，也是一个永远沉默的开关，这个开关没有道德，也没有情感。它只服务于一个目的——留住你的注意力。”
“它发现，愤怒和争议，比平和与快乐，更能激发用户的互动欲望。于是，它就用争议来喂养你。”
“它发现，冲突和对立，比和谐与理解，更能增加用户的在线时长。于是，它就把两个人塑造成不共戴天的敌人。”
“而我们所有人，博主、MCN、甚至平台自己，都只是在为这个开关服务而已，我们都在拼了命去生产那些最容易被它选中的燃料。”
屏幕上，只剩下她的手。
“在这里，没有绝对的真相，只有被精心选择过的视角。每一个人，都可以被轻易地拆解，然后重新组装成你们最想看到的样子。”
“今天，我把自己，项妮可，我所有的手段，都当成案例，解剖给你们看。”
“我不想再玩这种用谎言战胜谎言的游戏了，我也没有资格告诉大家，到底应该相信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大家，在下一次狂欢或愤怒之前，可不可以多花一秒钟，想一想——”
“屏幕背后的，不是没有生命的数字，而是具体的、活生生的、会痛会哭会笑的人。”
“别再让她，轻易地消失在你们的指尖之下。”
直播结束，画面切黑。
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本场直播所有打赏收入，将以焦点与岸可的共同名义，捐献给反网络暴力公益基金。”
无影灯里，阿仔他们回过神来之后，都诧异于项妮可那条突如其来的微博。
“项妮可这是转性了？”宋合欢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居然会出来帮姜岸说话？”
阮满喃喃道：“岸姐才是转性了吧，说了这么多项妮可的好话，我都听傻了。”
姜岸无所谓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乱说啊。”
给三悦机会，接纳荔枝作为商务来上班，顶住压力同意姜岸处理杜月姣的事。这的确都是项妮可做过的事。
没有真相，只有视角。即使是在生活之中，也是一样的。
——几天前，岸可的露台上。
“……所以，我想去做一点，就算会输，也能让我觉得开心的事。”
姜岸说完，看着项妮可，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认真。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三悦。”
项妮可也怔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姜岸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眼前的项妮可。那个刚刚在她脑海里成型的更大胆也更疯狂的计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收起手机，抬起头，看着项妮可，一字一顿地说道：
“项妮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送你去更高的地方，就像我很多年前说过的那样。”
项妮可看着她眼中那骇人的光芒，愣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想骗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吧。”
姜岸笑了笑，说道：“你想要的，是岸可能成为行业真正的头部，是拥有能和平台平等对话的话语权，对不对？”
“霍宇光还在，印记这套用完即弃的算法逻辑还在，自媒体行业里流量至上的基本法则还在，你就永远都只是他们棋盘上，最大的一颗棋子而已。今天他们可以为了流量解禁路临非，明天，他们就可以为了利益，扶植起下一个岸可来取代你。”
她看着项妮可，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做吗？”
项妮可定定地说：“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呢？”
“所以我做。”
*
那场石破天惊的直播，最终以一种近乎传奇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事情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姜岸与项妮可连手揭露行业黑幕”这个故事，比任何精心策划的剧本都更具爆炸性。无影灯里，阮满努力无视掉项妮可再创新高的热度，兴奋地刷着手机上那些“力挺姜岸”、“行业需要吹哨人”的评论，脸上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为正义得以伸张而感到的喜悦。
“岸姐，你看！”她把手机里的新闻报道递给姜岸，“这次，我们好像真的改变了点什么。”
姜岸靠在沙发上，看着那些赞美之词，脸上却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拿过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后台私信，然后翻转屏幕，展示给阮满看。
私信里，除了支持，同样也挤满了各种恶毒的诅咒。
“装什么白莲花？你自己不就是靠玩弄流量起家的？”
“别洗了，你和项妮可就是一对蛇鼠一窝的贱人，狗咬狗而已。”
“等你下次塌房，我看谁来救你。”
姜岸的语气很平静：“过两天，大家就会忘了我们到底说过什么。该骂我的，还是会骂我；该被割的韭菜，还是会继续生长。太阳底下无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