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直到林岚终于说完了，她才缓缓垂下眼睑，低声开口，语气里混着疲惫和困惑：
“妈妈，从头到尾，你都没问过我，照片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
林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来辩解，却最终，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初蕊避开妈妈的视线，轻声说：“最近，已经有好几家经纪公司联系我了。我想……进组前，自己先过去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
林岚表情骤变，可她还没来得及还没开口，初蕊就已经看向姜岸，继续说：“岸姐，按我妈妈说的做吧，最后一次麻烦你们了。自媒体，我后面也不会再做了。”
*
“你认真的吗？”
姜岸靠在沙发上，目光扫过林初蕊：“你真的还想演戏？”
林初蕊无可无不可，回避着姜岸的视线，说道：“各退一步，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姜岸看着她，不置可否。一旁的阮满反倒很认真：“可你自己想做什么？这很重要诶。”
林初蕊瞬间眼神飘开，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犹豫半晌，她才说：“我想要独立，想自己做决定。演员的路，我想自己试一下。”
她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光是承认自己的理想，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这时书房传来笑声，是宋合欢收到姜岸暗示，已经将林岚拽进书房谈心。她三言两语就把林岚捧得高高兴兴，开始翻开林初蕊的童年相册追忆往昔。
姜岸收回视线，敲了敲手边的桌子：“那聊正事吧。这次的事不大，我的处理意见就是，把事情简单化。”
她语速平稳，逻辑利落：“虽然现在看上去形势不妙，但引发舆情的关键在于‘超出大众认知’，仅此而已，你没有真正的塌房。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你的形象，而是要改变大众对你的刻板印象。先让去酒吧这件事变成真的，再变成假的。”
林初蕊蹙眉：“什么意思？”
“第一步，我们先沉默，别发声。最先给出反应的一定是你的素点粉丝。他们之中，一部分人不希望看到你改变，马上就会骂你背叛粉丝。但真正喜欢你的那些人，她们会无条件包容你的变化。”
姜岸摊了摊手：“让他们打吧，情绪浓度拉高，认知摩擦就来了。等到战场扩大到按不住的时候，这件事就出圈了。”
文未末点点头，看着手机发言：“嗯，现在你的评论区硝烟纷飞，相当精彩。”
阮满问：“所以，我们要让这件事破圈吗？”
“当然，第二步就是让这件事情彻底破圈，把战场扩大到整个社交平台。”
“对于大众来说，他们对你没有‘白月光’形象的固有认知，大家只知道成年人去酒吧是很正常的。所以，我们要让广大网友来做裁决，直接上价值。”
“我们来引导话题，比如‘惊！这些小童星竟然都已经23岁了！’，靠童年角色出圈的小演员们，正好来一波集体的成年礼。广大网友自然会替你出头——23岁去酒吧又怎么了？我们借此机会把速点白月光天花板的标签撕掉，让大家想起你并不是网红，而是23岁的年轻演员。”
“最后一步，才是否认。你不是去约酒局的，是同学聚会、生日聚餐。你也要明确表达：‘我不认为去酒吧是错的，但我也不接受被贴上不属于我的标签。’”
林初蕊若有所思，问道：“还有么？你刚才和我妈妈说，要我做什么判断？”
姜岸顿了顿，开口：“既然你想当演员，那么我们会联系娱乐营销号发通稿，说你大学毕业后首次进组，准备回归演员身份。去酒吧是因为你要演一位叛逆少女，去体验生活。如果《绝路》剧本不合适，我再给你编个剧本出来。”
姜岸看向文未末，他正看着她，嘴角挂着一贯那种若有似无的笑。自从林初蕊回来后，他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姜岸多问了一句：“还有问题吗？”
文未末这才反应过来：“非常完美，严丝合缝，合适。”
姜岸狐疑地盯着他，他却一脸无辜地回望，还主动把林岚叫出来复述了一遍方案。林岚听得目瞪口呆，终于意识到阿仔说的“相信姜岸就好”不是一句空话。
姜岸按下那些疑惑不提，继续推进方案。舆论如她所料，很快被引导反转。导向视频陆续上线，那些最初落井下石的评论，开始被群嘲反噬。
“都说了男人不许上网。”
“老是有男性对女性评头论足，内心多敏感自卑缺少关注啊，要来博主这里找存在感？”
“指导别人生活的男性，要么是家教不好父亲没把他教好，要么是自己生活得不好，这种男人要不得，不知道以后会在外面怎么乱搞。”
一番魔法对轰，评论区硝烟四起。日日为文案和剪辑熬大夜的阮满对这战况已见惯不怪，兴致盎然地保存着女孩子们的妙语连珠。
一切回到了姜岸最擅长的节奏里，没几天，00花林初蕊的名字就重回大众视野。林岚固然不满，但看结果不错，而女儿又还在和自己闹冷战，也只能作罢。
姜岸趁热打铁发完最后一轮通稿，索性拉上闲人文未末，陪林初蕊去上海试镜。
文未末最先到素格，想着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主动就要上驾驶座。姜岸一挑眉，脸上写了四个字：你要篡位？
文未末笑了笑，突然想起几天前和阿仔一起磨林岚的荒唐日子。两人也算是共患难培养出了革命友谊，在他的引导下，木头阿仔都长出了嘴，两人一搭一唱，把姐哄得晕头转向，完全忘记女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时他向前辈阿仔咨询焦点的生存法则，阿仔想了半天，觉得姜岸真是百无禁忌，如果真有规矩，就是不要去和姜岸抢驾驶座，除非她不得不看手机。
文未末一时出神。不对啊，他想到和姜岸出门吃饭那天，想说——可她坐过我的副驾啊。
但阿仔还在愤愤不平地说姜岸是怎么把自己从驾驶座上拎下来的，文未末决定还是闭嘴为妙。
他默默上了副驾，刚坐稳，就发现姜岸正看着他。
“怎么了？”他有些困惑。
姜岸眉毛一扬，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文未末微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姜岸定定地看着他，继续问：“还是因为小冉读书吗？”
姜岸并不敏感。两人在雅思机构抓林初蕊时还一切正常，可之后，他越来越少出现，像是忽然抽离了。特别是姜岸定完这次整体的宣发策略后，文未末虽然依旧把工作做得很漂亮，但明显心不在焉。
姜岸想知道他为什么心不在焉。
文未末沉默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口说：“对不起啊。”
“虽然我没有资格给你打分，你大概也不需要我的肯定……但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状态不好和小冉读书无关，和林初蕊也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转型的事？”姜岸问，“不用急，合欢当时也——”
“不，不是。”文未末摇头，“说不清楚，挺复杂的。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继续做博主。”
他自嘲一笑：“所以姜岸，你要对我多上点心啊。”
“我现在，很需要你拉我一把。”
第28章 随心所欲的资本
文未末不做博主了？
姜岸面上不显，脑子里却快速地闪过一万种可能性。在她把想象力发散到最坏的结果之前，文未末及时开口，把她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不是因为焦点，更不是因为你，单纯是个人规划问题。大概……我和你一样，也更适合幕后吧。”
他太轻描淡写，姜岸要是再问，反倒显得有些太认真。
更何况文未末藏着的事太多，姜岸不欲触碰，只好处处避开。她斟酌了半天，竟不知该从何谈起。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探一句时，远处传来匡匡当当的声响。
阮满和林初蕊冲进素格了，她们火急火燎地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嘻嘻哈哈就钻进了车，打破了那点尴尬。
“岸姐，来了来了！”阮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劝了好久，林岚阿姨生怕我们要拐带她去看经纪公司。”
姜岸理所当然地说：“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自从林初蕊告诉林岚自己要找经纪公司，林岚就没给过姜岸什么好脸色。从她的视角来看，姜岸一来，她们家的一切都变了。女儿闹独立就算了，还拒绝了《绝路》里最适合她的乖乖女角色，一心要去试另一个留洋归来的女混子。
她培养了十几年的好女儿，就要被姜岸给毁了！
但姜岸倒不太在意——没影响她该拿的钱，也没造成什么额外的伤害。不过是挨几个白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她打开导航准备出发，还在诧异阮满的出现：“你怎么又跟来了，不是说好了休息几天吗？薄荷那组物料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