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是怎么了?”
她的语气好无辜。
文未末抬起眼看向姜岸。她这么白,但脸颊泛着红,鼻尖微红,总是带着清冷的眼也湿漉漉的。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瞳仁黑黑的,辨不清其中的情绪。
文未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说,自己所有的反常和失态,所有的辗转反侧、患得患失,都只是因为,他察觉到对姜岸而言,情感好像并不重要。
在她的清醒和理智面前,他的心意,好像微不足道。
“没事的,姜岸,我没事的。你再让我努力表现一下吧。”
姜岸静静地看着他,指尖从眼角一点点移到他微抿着的嘴唇上,轻轻按了按。
她轻声笑了:“文未末,你怎么不叫我点点了。”
文未末心头一颤,刚想开口,一片柔软却覆了上来——
姜岸低下头,吻住了他。
带着酒意的、又湿又软的吻。
文未末瞳孔瞬间放大。
远处的风声,近处的蝉鸣,都在他耳边瞬间放大,然后立刻归于无声。
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文未末抬头,想更深地回应这个吻,刚动了动,就发现她已经退开了。
她的目光依然落在文未末微颤的唇上。
然后她身子微微前倾,额头轻轻地抵在了文未末的额头上,亲密到像在共享一个节拍的呼吸。
她开口,语气含糊温软,声音轻得像在自语:“怎么办啊文未末。”
文未末垂着眼,屏住呼吸,声音也不自觉放低:“怎么了?”
“我好像,也患得患失了。”
第42章 定向爆破
文未末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患得患失?因为……我吗?
点点亲我了。
也……?哪里来的也?她知道我在患得患失?
点点怎么好像醉晕过去了。
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天呐,她……也喜欢我?
完蛋,好像真的晕了。
完蛋,还没确定关系!
文未末一把捞住已经快歪倒的姜岸,看她醉的眼睛都闭起来了,嘴角却还在上扬。
于是文未末的笑意也忍不住了。他抱着姜岸到了她家门口,却怎么也叫不醒她按进门密码。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她又抱回家,自己委委屈屈地在沙发上凑活了一夜。
文未末本想早早爬起来给姜岸做她错过了的三明治,但等文未末醒来时,姜岸已经不知所踪,还开始在焦点群里喊话了。
“醒了没醒了没,无影灯开会。”
宋合欢和阮满连轴转几天,赶过来时都是蓬头垢面。宋合欢摸着阮满已经掉色的头发,啧啧地同情她连补色的时间都没有。
而文未末郁闷了。
姜岸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宿醉的影响。就连望向他的目光,都相当坦荡。
昨晚的一切,难道是场梦?
阮满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抱怨道:“岸姐,怎么了啊?大早上的开会。”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直起身子,好奇地问:“是和昨天的事有关吗?你昨天急吼吼地要走,是急着要做什么啊?”
文未末本来还没精打采地靠在墙上,闻言立刻站直了。
嗯,确认了,不是梦。
他看向脸色微变的姜岸,饶有兴味地问道:“哦?昨天急着跑回来?怎么回事?”
姜岸:……
文未末得了便宜还卖乖,追问道:“该不会是急着见什么人吧?”
姜岸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文未末,坦然道:“是啊,很想快点见到,所以很着急。”
文未末耳朵立刻红了。他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在姜岸身边坐下来,不敢再招她了。
姜岸满意地收回目光,无可奈何地冲阮满和宋合欢说:“和你们俩同步一下,霍宇光说,岸可还是会签路临非。”
宋合欢闻言冷笑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阮满却惊讶极了,完全不能理解霍宇光的决定:“为什么?他们不怕爆雷吗?”
宋合欢早已看透岸可的行事作风,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虽然路临非确实是傻逼,但岸可也不遑多让啊。我看为了逼人就范,霍宇光都能主动给路临非编点黑料。”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姜岸,连忙补了两句:“我不是说整个岸可。”
姜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她们现在就这样,没有办法。毕竟,这是我和霍宇光的交易,他倒也不算犯规。只是,我需要和你们道歉,之前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人恩怨,所以没有和你们商量就擅作主张了。现在我想和你们再确认一下,这个结果,是你们想要的吗?”
是选择终止这件事,留住印记的护身符。还是做些什么,哪怕与印记撕破脸皮?
阮满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说:“岸姐,我不想做印记。”
姜岸提醒道:“我要提醒你们一下哦,印记确实在上升期,用户活跃度已经快超过秒赞了。虽然霍宇光不可能封杀你们,但流量倾斜多少会受到影响。”
宋合欢摇头,嗤笑一声:“这些都不重要。不点了这个渣男,还留着过年?”
阿仔慢悠悠地说道:“悉听尊便。”
文未末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阿仔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却没想到把人吓得一哆嗦,带着姜岸都抖了一抖。
阿仔催促道:“你表态啊!”
文未末有些无奈地抬头,语气轻松地说:“我当然是无条件全力支持啊。”
姜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文未末眼神很无辜,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桌下,他还拉着姜岸的手,不肯松开。
姜岸略一挣,文未末就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姜岸无奈地瞪他一眼,指尖在文未末的手心轻轻地快速扫过,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的掌心。
文未末立刻低头笑了。
宋合欢不明所以,一拍桌子,说道:“笑什么呢笑?傻了?都想想怎么出力!”
姜岸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把话题拉回正轨:“毕竟事关三悦,我们先问问她的想法吧。”
*
为了迁就社畜三悦,几个人特意杀到岸可。姜岸生怕又被熟人偶遇向项妮可和霍宇光通风报信,一个个都全副武装,棒球帽加上墨镜,把“做贼心虚”顶在了脑门上。
潜伏到公司附近,去商量怎么毁掉他们的签约博主,这日子过得真是太刺激了。
“不行。”
三悦干脆利索的一句话,让几人有些错愕,当即愣在原地。
宋合欢沉不住气,一把摘下墨镜,眼里写满了困惑与不解,心直口快道:“不是吧,三悦啊,他都这么渣了,你还不恨他?你真的这么恋爱脑啊!”
阮满连忙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别太激动。
阿仔试图打个圆场:“没事三悦,我们也能理解你的顾虑,毕竟你现在人也还在岸可嘛。但其实,我们和荔枝聊过了,她尊重你的意愿,你要爆料的话,她会帮你收尾。如果你不想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接下去路临非就会正常进岸可。至于他会不会想办法让你签个保密协议、再把你弄出岸可,我们就没法保证了……”
毕竟,岸可的所有人,还有路临非,都对三悦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无论是作为前女友还是前运营,她的处境都相当尴尬。
如果,现在路临非在签约前就被爆料,那她这个有过爆料前科的人,岂不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文未末沉吟片刻,才开了口:“三悦,你可以说一下你的顾虑吗?你是在担心什么?虽然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想让路临非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是通往这个目标的路径,其实有很多。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呢?”
三悦没有回答。她垂下眼睑,避开了众人探究的目光,双手因紧张而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姜岸长久地沉默着。她静静地看着三悦,试图在她不经意的动作中捕捉到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面临“曝光渣男,为民除害”和“保住饭碗,明哲保身”这两个看似不可调和的选项,显然是后者更加重要。
但姜岸多想了一步。
——这真的是一个非此即彼、无法两全的选择题吗?
——选项真的只有这两个吗?
就在大家等待三悦说话时,姜岸突然开口了:“三悦,你真的想过要曝光路临非吗?从一开始,你好像就只是想断掉他签约岸可的可能性,没有想曝光的意思啊。”
三悦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她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往椅背一靠,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哎,岸姐,你真挺烦的。”
她顿了顿,脸上表情也随之变得坦然起来:“没错,我的确不想曝光路临非。这样做,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