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岸闻言,轻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要离开。
项妮可见她要走,高声道:“姜岸,小心一点三悦!”
姜岸蹙眉,回过头问:“为什么?她不是现在跟着你吗?”
项妮可靠在冰冷的栏杆上,闲闲地说道:“你不觉得她和姣姣很像吗?聪明、有野心,具备能红的潜质。但同时,她们也一样不具备能站到台前承受狂风暴雨的强大心智。她们……太善良了,善良到天真。”
然后她抬眼看向姜岸,表情有些复杂,眼神里带有一丝姜岸从未见过的怜悯:“其实,你也是这样的人。姜岸,答应我,不要到台前来。”
姜岸没有回应,良久,才随意地挥了挥手,踩着夕阳落下前的最后一丝余晖,离开了见证了她无数落寞的岸可天台。
一上车,姜岸就翻出郑照的号码拨了过去,直接开车去找他。
郑照倒是真的清闲,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积极响应地摊经济号召,在临杭夜市旁支了个小摊,有模有样地调起了酒。
等姜岸好不容易在女孩儿堆里,将八面玲珑的郑照给拎出来时,那厮俨然已是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风流姿态了。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说:“有事说话。”
姜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他的花衬衫,懒得深究他到底在做什么社会实践,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岸可被人下蛊了?”
郑照好冤枉,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天地良心,我最近安分守己。”
姜岸有些不耐烦:“我是说荔枝和姣姣!她俩没事?”
郑照被她问得有些纳闷:“没事啊?岸可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一切正常,大家都各司其职,老老实实上班呢。你这是怎么了?前几天荔枝也哭哭啼啼来找我喝闷酒。你们有事没事啊,这是轮流来找我做情绪疏导?”
姜岸嗤笑一声,也懒得再和他废话,从冰桶里自顾自地拿走一瓶苏打水,扫码付款,转身走人。
看到她就这么上车走了,郑照反倒更费解了,追问道:“你大老远来就问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为什么总找我问这些啊?”
姜岸摇下车窗,侧过头,回答道:“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冷静的,也是唯一一个对我没有歉意的。”
郑照有些诧异:“歉意?对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岸,才恍然大悟道:“为了那点陈年往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姜岸,不至于吧。”
姜岸探出身子,抓住他拉过来,在他那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泄愤一般的狠狠薅了一把,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我就爱你六亲不认的劲儿。谢了啊,走了,帮我盯着点她们,一个个最近脑子都不太正常。特别是项妮可,中了邪了,莫名其妙把我叫到岸可来听她胡诌。”
郑照不耐烦地摆手:“走吧走吧,不喝酒别在我这里占着道。”
姜岸扬了扬下巴,同他告别:“走了啊。”
她一脚油门,消失在了热闹的夜市。看着她远去的方向,郑照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郑照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了过去。他回头继续招呼客人,回到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
*
甜羹做了一半就跑了,文未末还炖着汤。姜岸饥肠辘辘,归心似箭。毕竟,有人在等自己。
可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她愣住了。
文未末不知道从哪里拽来了个豆袋,就这么瘫在她家门口,像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蜷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直到姜岸走到他面前,蹲下凑近,他才悠悠转醒。
“你怎么睡在这里啊,密码不都告诉你了吗。有出去过?”
姜岸开门开灯,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文未末慢吞吞地从豆袋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沉默地跟着姜岸走进门。
姜岸回过头看他,笑着问道:“汤是不是早都凉透了?项妮可烦死了,抓着我说个没完,我一晚上都还没来得及……”
看到文未末表情的那一刻,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勉力装作若无其事,但演技又很差。
文未末错开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到厨房,拧开火,把早就凉透的汤重新架上炉灶。
厨房里,只有炉火噗嗤的加热声,水汽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姜岸准备再说点什么时,背对着她的文未末突然开口了。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姜岸。”
姜岸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文未末转过身,坦然地看着姜岸:“下午,霍宇光把我叫去了岸可。他之前有找过我,说想签我。我以为还是这回事,想干脆拒绝得彻底一点,然后……”
他顿了顿,错开看着姜岸的目光,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片刻,才低下头,微微笑着,继续看向姜岸:“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的,是吗?”
姜岸微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轻松地笑道:“怎么了啊?”
“够了。”
文未末抓住她的手,附上她那只下意识伸向火机的手。
姜岸这下真的失措了,她下意识问:“……什么够了?”
文未末重复了一遍,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加重了力道,把她的手按在了桌上:“我说,够了,姜岸。不要再抽了。”
姜岸心里定了一下,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自己冰冷的指尖。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刺眼的笑容,说:“好。”
文未末眼神愈发恳切,追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姜岸的手软下来,轻轻抽了出来。
“你没有听错。”
“我说都一样。心动会消退,谈恋爱也会分开。所以,我只在乎眼下是不是能让我开心。我只能看眼下。”
文未末低声笑了起来:“所以,恋爱是药,是调剂品。我对你来说,和别人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姜岸,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我们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啊?”
姜岸看着他,偏头思考,似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文未末有些泄气了,他刚想开口说算了算了、不想自取其辱了,姜岸就说话了。
“大概是,近乎于亲密关系吧。”姜岸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最精准最安全的词汇。
“亲密关系……”文未末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自嘲意味更浓了。
不是男朋友,不是暧昧对象,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这是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心理学词汇。
人类都需要亲密关系,但这份关系,可以是家人,是朋友,是宠物。却不一定是恋人。
文未末深呼吸,他耐心地等自己心头那阵尖锐的刺痛感平复下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姜岸,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我不想这样的。”文未末喃喃,“我实在不想这样的。点点,对不起,我不想这样。”
姜岸茫然地看着他,看到文未末的眼泪,细细密密的痛感铺天盖地地侵袭过来。
尽管她手里就捏着世俗意义上的标准答案。可答案不是空口白话,是有代价的。
她真的能给吗?
没有时间思考了,更没有时间回答了。
文未末上前一步,紧紧地、紧紧地抱了一下姜岸。
然后像是害怕自己会失控一般,迅速松了手。
他转身回到厨房,把那锅早已煮沸的汤,火势调到了最小。熟练地盛汤,晾汤,放在姜岸面前。
姜岸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早已食不知味的汤,麻木到像是感觉不到汤有多烫。
文未末没喝,默默开始收拾他之前带来的那些东西。
小三花亲昵地凑上前,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裤腿,他好脾气地回应,给她加了水又添上猫粮。然后拎起自己的东西,径直走到门边。
过了很久很久,姜岸才仰起头,泪痕在灯光下闪烁。
她轻声问:“你还会来吗?”
文未末看了她一眼,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滞了一秒,很快地响应道:“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但“砰——”的一声。
门,还是被关上了。
第46章 有情饮水饱
姜岸不需要文未末的第一天,文未末一夜未眠。
他睁着眼,在大床上直挺挺地躺了一整晚,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
清晨,无影灯,文未末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同样一脸菜色的阿仔面面相觑。两个失意的男人相对而坐,阿仔长叹一声,一言不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爱而不得的哀伤。
柿子端着咖啡经过,耸耸肩,完全不理解这些异性恋到底在愁什么。
等到宋合欢终于睡饱起床,施施然地驾临无影灯时,文未末立刻顶着她那嫌弃的目光,低声下气地求她帮忙做妆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