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岸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语调不自觉地轻快了些：“这么说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能建个团队？”
一直在一旁默默吃瓜的阿仔，闻言直接拒绝：“不做。”
姜岸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漠打击道，循循善诱地抛出更具诱惑力的条件：“不签约，不绑定，有一票赚一票，合作到不想合作为止。这样都不考虑？”
阮满抢着问道：“能申请保底工资吗？”
“当然。”
宋合欢有些犹豫：“我……我现在还挺茫然的，可能要调整一段时间。”
“没关系，慢慢找定位。”
阿仔抬头，发现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他无奈地耸耸肩，缴械投降：“好吧，我……随便。”
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啤酒泡沫翻涌，火锅热气蒸腾。
“那么——”姜岸举起手中的酒杯，声音清脆地宣布道，“祝我们‘焦点流量密码’，开张大吉，财源广进！”
第04章 秒赞最想娶的女人
“职场里，大家一定要守住底线。说不加班就不能加班，说最后一版就是最后一版，一次口子都不能开！一旦降低一次原则，老板就会认为你好欺负，践踏你的底线，慢慢就开始玷污你的灵魂……”
视频里的阿仔越说越激动，一脸悲愤。
但评论区却是一片问号：
“不是早就离职了吗？”
“上班一天骂老板一年，我们社畜是这样的。”
“谁能把淡人阿仔惹成这样，求教程。”
姜岸看着评论区，抬头，无辜地问：“这无良领导不会是我吧？”
阿仔沉默不语。
“当然。”柿子替老板点点头，又皱着眉替自己发声，“而且请问一下，为什么你们几个合伙做生意，我却像多了一堆老板？”
姜岸安抚道：“乖啊柿子，等你塌房的时候，可以找我们免费做危机公关。”
颜值博主柿子自诩脸在江山在，对姜岸的许诺不屑一顾，嗤笑一声就去冷脸做咖啡了。而阿仔看着无影灯里添置的投影仪、会议桌和白板，还在愤愤不平。
姜岸无辜摊手：“过分吗？咖啡馆有这些，不算离谱吧。”
阿仔缓缓开口：“这两天，来打卡的客人都变少了。”
姜岸真诚发问：“那你有没有从自身找找问题呢？”
阿仔瞬间拍桌暴起。
合作几天，姜岸已经把阿仔摸得彻彻底底了。看似一天班都上不了，实则他奴性入骨——关于代购业务，本来找几个兼职做送货就可以，阿仔非得升级服务，亲力亲为了好几天。
更不要说他的品牌关系网。别的大厂螺丝钉都是人走茶凉，他愣是辞职两年还把人脉关系都死死拽在手里，全靠一腔真诚。
对于姜岸来说，调教一个小阿仔真是易如反掌——什么摆烂不想上班，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于“好好做事”的需求远高于赚钱。姜岸冷笑着，势必要将阿仔压榨到极致。
宋合欢乐得看戏，刚要起哄，阮满就带着数据出现，避免一场即将升级的世纪斗殴。
大家都知道，阿仔只是在借题发挥。他真正烦躁的，是姜岸选中的新客户——小冉读书。
小冉读书，国内TOP2短视频平台“秒赞”的读书文化博主，粉丝数高达400万。
可主攻“速点”平台的四人，全都对她的名字毫无印象。
视频里，女人穿着小香风的浅蓝外套，发型一丝不乱。睫毛根根分明，红唇明艳大气，笑容的弧度无比精准。她端端正正地坐着，身姿笔直，知性且专业。
可镜头一拉，却看到她正陷在一张懒人沙发里，娓娓道来地解说……《厚黑学》。
姜岸眉头微跳。
她们对秒赞的用户画像再熟悉不过——男性占比70%，整体年龄比速点大5到10岁。
可即便如此，在刷完小冉的一系列视频后，她们依旧震惊了：
《赚钱，也赚到人生！》
《破局：从中年危机到逆风翻盘》
《如何赚到人生第一个一百万》
《不要让别人利用你的善良》
年纪轻轻的女人侃侃而谈，告诫网友做人要厚道踏实，又安慰大哥阳光总在风雨后，画面怪诞到让人移不开眼。
阿仔绝望扶额，相当抗拒：“真的要接？”
阮满和宋合欢沉默地拍了拍阿仔，深表同情。
没错，小冉读书的数据的确相当好看。但问题也一目了然——商业价值极低。
即使她总能输出一些踩准大众情绪需求的热点，但距离变现还有很远的距离。商务的核心是人设，而小冉是被摆在高台上的口播员，并不是活人。
阿仔冷静下来，尝试用理性分析：“她的受众愿意看她的内容，但并不会为她本人买单。”
“所以她才需要调整，需要我们。”姜岸还在翻她的视频，“我们要分析的，就是粉丝为什么会喜欢她的内容，弄清楚他们的需求。是知识，还是情绪？如果她的人设可以更进一步满足粉丝的需求，那是不是可以提高变现的能力？”
阿仔若有所思：“嗯，但前提是——她还要继续守着这批粉丝。”
姜岸明白他的意思。中年男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榨出钱的人。想从他们口袋里掏三瓜俩枣，实在是难。
姜岸只能叹气：“再说吧，看她自己怎么想。”
第二天，姜岸坐在无影灯里等小冉读书时，还抱着《赚钱就是这么简单》研究。囫囵话来回来去地说，看得她一整个头昏脑涨。
好在这时，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姜岸闻声抬头，扑面而来的青春风暴。素面朝天的女孩梳着高马尾，怎么看都不过二十出头。眼睛湿漉漉、怯生生，像强装镇定的小鹿。
姜岸抬头看她，又下意识对比屏幕上那个温婉知性的女人。她试图在二者之间找到一丝联系，却无论如何都拼不出同一个人。
小冉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伸手解开发绳，让长发散落，随手比出一个主播头的造型：“这样呢？”
姜岸了然——播音生啊。
大学时的常冉随手发了一些即兴评述视频，在其他平台都水花平平，却意外在秒赞出了名，一夜之间成为“秒赞最想娶的女人”。
她从没想过靠自媒体吃饭，但关注蜂拥而至，她只好诚惶诚恐地接下这波流量。两年下来，视频发了大几十条，收获的只有87%为男性的四百万粉丝，以及无数试图和她建立联系的评论、私信。
她没有商务，没有广告，变现为零。
阿仔探究地看着她，斟酌着开口：“男粉比例更高，变现难度会更大。”
“是的，我知道。”
常冉翻开自己的评论区，把手机拍在姜岸的面前，强忍着情绪说道：“我实在不想再被凝了……”
“这条裙子好看，有链接吗，我给老婆买一条。但她没你身材好嘿嘿。”
“小妹的普通话真好听/比心”
“这要是我媳妇，我爸妈不得高兴死/笑哭”
“知性美小冉，全网最想娶的女人！”
看客用他们的肺腑之言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凝视之网，目光里的爱或恨都有重量，化作情感砝码压在网中人的身上。她被一重重目光压得抬不起头，自觉渺小如尘埃，却还要笑着谢谢大家的喜欢。
小冉读书是贴心的好妹妹，是有资格待在成功男人背后的好妻子，是“贤妻扶我青云志”的女主角。
但常冉是谁，没有人在意。
常冉定定地注视着姜岸：“岸姐，我想转型。”
那些目光将她牢牢裹缚在原地，而她已经不想再困守其间。她想掌握自己的方向，拥有自由表达的空间。而最现实的一步，就是流量要如何变现。
姜岸继续翻她的账号页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一个商务都没接过？”
常冉点点头，诚恳道：“没有公司帮我接洽。岸姐，我知道你不签博主，如果这次你能帮到我，我可以给你合欢姐一晚上的流水。”
姜岸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靠在椅背上，侧头想了想。
半晌，她开口：“我们可以先合作一个视频，以涨粉数据作为验收标准。但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比如——”
她倾身向前，划拉了几下小冉的手机，把屏幕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男朋友吗？”
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照。
摄影棚里，侧坐着的小冉正要去亲一个男生，男生的身影很模糊。
配文是：“偶遇，小冉有男朋友了？/惊讶”。
这条内容并没有被大规模传播，评论区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心碎。
常冉盯着那张照片，迟疑片刻才皱着眉开口：“我不知道被偷拍了。”
姜岸只关心重点：“能用他吗？”
小冉相当干脆地点头，接着问：“你说合作一个视频，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