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周啊,话可不能乱说。”老徐立刻打断了他,还假惺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要理解王经理的不容易嘛。”
姜岸皱了皱眉,二话不说,直接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她先把周舟拉到了自己身后,抬起头,看向一脸得意的老徐,露出热情的微笑。
“徐老师!”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您怎么还在这儿呢?您不是应该在市里,帮我们跟创投那边对接后续的资金吗?”
老徐一愣,周围的议论声也小了些。
姜岸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转向了那位王经理,语气诚恳道:
“王经理,您误会了。钱的事,我们早就解决了。”她看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老徐,故意拔高了声音,“我们徐老师,可不是仅仅这部剧的制片,是咱们涌州文旅特聘的艺术指导!是来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保驾护航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老徐身边。
“就连我们现在那笔十万的扶持资金,也一直都是由徐老师代为保管呢!我们这些年轻人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得多多拜托徐老师。怎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徐老师还没给您付定金吗?”
老徐脸上犹疑不定,表情相当精彩。
她故意压低声音:“徐老师,您是找到更合适的场地了?但我们都和五福小馆说好了,人家给我们打折,我们帮着做宣传。这种不厚道的事,您不能做啊,该付的钱,还是得快付。”
老徐这才反应过来,急着要反驳。可姜岸没有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看向王经理,继续开口。
“王经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把剩下的场租费尾款一次性付清!这下您总该放心了吧?徐老师,您说呢?”
这下,老徐明白了。周围的围观群众,包括王经理,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哦,原来钱都在你这里啊?
——那你刚才还说人家项目资金批不下来?
“你……你……”他你了半天,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
等老徐在一片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交了钱签完场地租赁合同后,姜岸还不依不饶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回了剩下的大几万。
把周舟和米粒送回了家,叮嘱他们好好准备开机事宜后,姜岸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回了老街口,瘫坐在被午后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墩上,身心俱疲。
一个发传单的小哥经过,顺手塞给她一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她接过来,看都没看,只是烦躁地,把它当成了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在临杭,她调动资源和资本博弈,和平台周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最终却落得一败涂地,众叛亲离。
回到涌州,在这个她早已逃离的人情社会里,她还是在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项目博弈,追回自己并不相信的正义。
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调侃声,从她头顶传来。
“宝刀未老啊。”
姜岸扇风的动作猛地一滞。她缓缓抬起头,逆着有些刺眼的光。
只见阿仔、阮满、宋合欢,还有文未末,四个人就那么抱着手臂,歪歪扭扭地站成一排,脸上满是看了一场好戏的促狭笑容。
姜岸愣住了:“你们怎么来了?”
“再不来,怕你一个人就把整个涌州给掀了。”宋合欢摘下墨镜,冲她扬了扬下巴,“吵个架吵这么久,我们等得急死了。”
阿仔跟着笑道:“不错不错,还有战意就好。”
阮满举起了手里的相机,对着她“卡嚓”按下快门,然后迫不及待地问:“晚上能去五福小馆吃饭吗?”
而文未末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笑。
“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所以我来了。
姜岸看着他们脸上那熟悉的不加掩饰的笑容,感觉自己终于被一片一片地,重新拼凑了起来。
生活,好像又完整了。
第66章 在这个悬而未决的季节
这群不速之客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涌州,连酒店都没定,理所当然地拖着行李箱就要登堂入室。
姜原和姜容岳女士听闻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觉得稀奇,纷纷赶回家来。她们一进门,看到客厅里那一张张年轻又好看的脸,瞬间进入热情迎客的状态,张罗客房,嘘寒问暖。
阿仔背着手,对姜岸家四层的自建房啧啧称奇:“有院子,有露台,都能在自家种地了……这家庭条件,家人又通情达理,你在临杭卷生卷死图什么啊?”
姜岸正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闻言淡淡瞟了他一眼。
“阿仔啊,你现在这个发言,离霍宇光差得不远了。”
阿仔嗫嚅了一下说:“……你骂人好脏。”
姜原站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致,忍不住插嘴问道:“霍宇光是谁啊?”
宋合欢正费力地把自己的大行李箱往楼上搬,皱着眉,言简意赅地评价道:“一个资本家。”
阮满凑到姜原身边,小声告状:“他还说岸姐和项妮可是变态!”
姜原投来疑惑的目光,姜岸回想了一下项妮可转述的原话,艰难地点了点头:“嗯……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姜原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她用力地拍着妹妹的后背,笑得直不起腰。
姜岸懒得理幸灾乐祸的姐姐,转身想去找文未末,一低头,就看到他正拎着大包小包,艰难地从门口往里挤。
姜岸有些疑惑,连忙下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干嘛呢,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文未末站着喘了口粗气,指了指外面,姜岸探头一看,车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姜容岳从楼上窗边伸出脑袋,客套道:“哎呀,小文,过来玩就过来玩,这么客气做什么?”
文未末话到了嘴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姜岸,硬是把那句“第一次见家长”给咽了回去,局促地笑道:“阿姨好!……姜岸是我们领导嘛,巴结一下领导,应该的,哈哈。”
姜岸:“……”
文未末趁着没人注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对不起啊,自说自话就上门见家长了。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们……我们这几天就是朋友。”
说完他还体贴地抛了个媚眼,推了一把姜岸:“你去休息,等我。”
姜岸站在院子里,看着文未末一趟又一趟,从茶叶酒水按摩仪,到给姐和妈带的最新款护肤品。实在是太明显太过火了,姜原姜容岳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慢慢就变成了困惑和匪夷所思。
焦点几人就站在二楼的窗边,俯视着紧张的文未末,再看看身边姜容岳和姜原欲言又止的困惑,脸上都挂着想笑又不敢笑的促狭表情。
姜岸终于忍无可忍:“……文未末!”
文未末茫然地从后备箱里抬起头:“怎么了?”
姜岸走上前,一拍他的后背,转过身,没好气地,冲那些正在窗边明目张胆看热闹的朋友们喊道:
“看戏呢?就没人下来搭把手啊?!”
宋合欢立刻反击:“我们这不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嘛!”
姜容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向女儿:“还不从实招来?”
姜岸认真道:“妈,姐,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文未末。”
然后她转头看向脸上一脸雀跃的文未末,低声说:“行了,要到名分了,别演了,进屋吃饭!”
*
晚上大家也没去五福小院,姜容岳难得见到小女儿在临杭的朋友,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她坚持要自己下厨,在厨房里忙活到八九点,端出了一桌丰盛得令人咋舌的家常菜。
姜岸看着糖醋排骨,诧异地控诉道:“妈,我回来这么多天,都没吃过你亲手做的饭。”
“那没办法,”姜容岳解着围裙,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之前不是忙着排练吗?昨天说咱们市只有一个名额,不用参加下一次比赛了,闲着在家,就给你们露一手呗。要不然这个点,我早就去排练了。”
姜原见惯不怪地吐槽道:“就你们那个草台班子舞蹈队,能混到市里决赛,已经很不错了。还真想去省里比赛啊?”
“你懂什么!”姜容岳立刻瞪了她一眼,“我跳舞就是图个开心!输了我也开心!来来来,都别客气,今天这顿,就当是我的庆输宴!”
姜原一言难尽道:“……妈,点点朋友刚到咱家,你怎么又成主角了啊?”
姜容岳理所当然:“我是长辈,这是我的房子,饭还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是主角?再废话就滚回自己家。”
几个人笑成一团,阮满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慨道:“阿姨你太酷了,这心态,我们做自媒体的该学习。”
阿仔摇摇头,笑着打趣道:“姜岸你怎么一点都没学到阿姨的好心态?一天到晚都跟要上战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