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拍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上,梁问夏眉心紧皱,忿忿瞪他。
“你到底哪不舒服?”
关你屁事。
梁问夏就是不说话。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可能是起床气,也可能是牙齿疼得要命的气,还可能大清早被瘟神拦路的气,又或是是别的气。各种情绪堆叠,导致她现在非常愤怒。
她想咬人,还想打人。奇怪又不合适的想法。年纪不合适,身份不合适,动机不合适。
所以她忍。
拿她没办法,秦之屿心里产生一个猜测:梁问夏不会是无聊到往嘴里塞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取不出来觉得丢脸吧?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网上好奇害死猫的实际案例挺多。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先去医院吧!去医院总不会错。
秦之屿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梁问夏立马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她才不要坐他的车。
秦之屿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她走,梁问夏又坚持不肯上他车,谁也不让着谁。僵持不下,打起来是肯定的。
明亮宽阔的地下车库,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一个一脸无奈,一个一脸愤怒,就这么站了一分多钟。
“滚开。”梁问夏耐心耗尽,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原来嘴里没塞东西。秦之屿放下心来,懒得说不滚之类的废话,她要揍就揍。
说话的同时往她跟前站了一步:“想揍我?直接来吧。”
见她还是极力忍着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担心她把后槽牙咬碎了,秦之屿激她一句:“怎么?不敢吗?你现在变这么胆小了?”
没错,他在激她出手,逼她把心里的气都发泄出来。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他自己,他需要梁问夏结结实实揍他一顿,他无处安放的心才能踏实下来。
他了解梁问夏,昨晚她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但她说谎了,她没有放下他,他还能她的眼睛里看见他。所以他需要把她关闭的心房撕开一条口子,给他进去的机会。
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梁问夏什么都不想再管,是他自己找揍的,握起拳头就朝他左脸抡去。
不敢?她从来都没有不敢揍他,只是不屑揍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梁问夏出手的那刻,秦之屿手急眼快握住伸到面前的拳头,再先一步抬腿挡住欲踹过来的腿。
勾起的嘴角带着些许无奈,“不是,你别往脸上招呼啊!我一会儿还有早会。”
他话音刚落,梁问夏的拳头就落在他左脸,第二拳比想象中来得还快。
谁管他有早会午会还是晚会?谁管拳头落下的地方是脸还是胸膛或是其他地方?在梁问夏眼里,此刻的秦之屿就是一个巨型沙包,打哪都不够让她解气。
哎!打脸就打脸吧!秦之屿没有再阻止,心想往后几天都要戴口罩上班了。
男人站着一动不动,任打任骂的样子让梁问夏更加火大。
凭什么?他凭什么装出一副温柔深情的样子?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凭什么又来招惹她?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打人,还是会有熟悉的身体记忆。她没有章法,不讲究招式,乱打乱踢,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用力全身力气。手打疼了也要继续打,没力气了也要继续打,高跟鞋踢掉了也要继续打。
可是不管怎么打,她心里的那股怒火都没能消散一丁点儿,反而越来越旺盛。
为什么?
秦之屿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疼,直挺的肩背早就塌跨,在梁问夏又一脚踹在他小腿时彻底站不住,狼狈地坐在了地上。梁问夏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冲过来把他推到在地,骑在他身上继续揍。
像那年高中毕业,她知道他瞒着她要去加州上大学的事,跟他生了一个月的气,从京市回来把他压在床上狠狠揍了一顿。那次她揍了他,很快就跟他和好了。这次能不能揍完就跟他和好?
他看得见梁问夏脸上的愤怒,看得见她眼底的痛楚,看得见她眼眶里闪着的泪光。想起昨晚在门口她说的那一番话。
——我不吃回头草,也不走回头路,更不接受跟前男友做朋友,做邻居。
——我早就放下了,早就翻篇了。
——我不爱你了。
失焦的眼神定在某处,秦之屿空洞地道歉,“对不起。”
他有好多要道歉的。
无从说起,但真要说,应该是九年前她拒绝谈异国恋,他还是自私地要求她做他的女朋友。应该是五年前姑姑去世,他在机场毫无诚意的求婚,妄图用一枚戒指套牢她。应该是两年前她来纽约找他,在他办公室等了六个小时都没等到他,最后独自打车去机场。
“对不起,问夏。”
伦起的拳头顿在半空,无处可落。
是在这一刻,梁问夏清楚地意识到,她真的非常讨厌眼前这个人。
讨厌他的出现,讨厌他的靠近,讨厌他的没分寸。他为什么听不懂人话?为什么总是纠缠她?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
她已经准备往前走了,她让小舅舅卖掉了那套住了近七年的公寓,她删掉了相册里所有跟他的合照,她答应了外婆会抽空去见她口中的那个优秀男生。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知道眼睛什么时候开始泛红,不知道鼻子什么时候开始泛酸,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开始蓄积。
一滴眼泪重重砸在秦之屿脸上。
第83章 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
那滴眼泪是烫的。
它不止砸在秦之屿脸上, 也砸在他心上。
像一把利刃,不给任何准备地捅向他的心脏。痛感来得没有那么快,第一时间麻木到无法察觉, 来的时候却又招架不住。
两人都愣在那里。
一滴眼泪,彻底推翻昨晚梁问夏说的那句“我从没爱你”。她还爱他。秦之屿确定地想。
对上她的眼睛,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迟疑,“问夏。”他想抱抱她,想亲吻她的眼皮, 想吻走她的眼泪。
梁问夏被声音唤回神,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
这让她觉得丢脸,觉得难堪。她猜测秦之屿会因为这滴眼泪产生很多不该有的错误想法。比如她还喜欢他,她心里还有他, 她还没放下他。
实则没有, 通通都没有。
秦之屿伸手去触碰为他流泪的眼睛,这双漂亮眼睛为他哭过太多次。
指尖轻轻贴上温热柔暖的皮肤, 感受到眼皮的轻微眨动, 很快清脆的巴掌声就落在他手背上。
“啪。”
梁问夏打开他的手,她不允许秦之屿碰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这一巴掌就不是打在他手上,而是扇在他脸上。
她吸了下鼻子, 从他身上下来,坐到旁边地上。
心烦地看着地面, 回想刚才发生的画面,懊恼自己居然真的动了手。为什么没控制住?怎么就没控制住?又不是小时候,都二十七了,居然还会被他的三言两句刺激到。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 梁问夏轻叹口气,好狼狈。
不止躺着的秦之屿狼狈,她也同样狼狈,只是狼狈的程度各有不同。
她的头发散了,衣服皱了,包包在打斗的过程中掉在地上,高跟鞋也东一只西一只地躺着,右手五根手指的指节火辣辣地疼,掌心发麻到快失去知觉。最生气的是,牙也更疼了。
不过,她有了那滴眼泪出现的理由。
秦之屿也从地上坐起来,偏头看旁边的梁问夏,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脸侧将她的脸完全遮挡,只露出一点挺俏鼻尖。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哭?应该没有,以她的性子,不会允许自己为他掉第二滴眼泪。
因为他不配。
手撑着地起身,把梁问夏四散的鞋子和包包从地上捡起来,再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他没有猜错,她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泪水的痕迹。
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秦之屿把她抱起来,走到车的位置,腾出一只手拉开后座车门把梁问夏放在座位。又从扶手箱里找出消毒湿巾,蹲下身捏起她纤细的右脚脚踝,用湿巾将她脚底沾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梁问夏看着车下单膝跪地,神情专注的男人,心里产生了一丝怪异。
他的动作不快不慢,从他蹲下身到现在也就短短几十秒,却好似被无限拉长。心底某个角落莫名痒了那么一下,她蜷缩脚趾想要逃离他手指的温度。不习惯他的触碰,这会让她想到以前。
“别动。”秦之屿扣紧她打算缩回去的脚踝,说话的同时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你刚才为什么哭?”
“我牙疼。”
嗯?这跟他以为的答案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