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店门时,暮色已深,昏黄的街灯让人眼前朦胧一片。
“江一鸣,你和沈蔚然是隔壁小区,你送她到家楼下吧。我送顾知秋。”时越解释说,“天色有点晚了。”
江一鸣夸张地捂住胸口:“越哥你变了!以前都是我求着你才肯陪我走夜路!”
“你比夜路更危险!路过的野猫都被你吓得狂奔。”时越面无表情地吐槽,大家都想到江一鸣那次的糗事,沈蔚然更是露出今晚最开怀的笑容。
顾知秋跟他其实是相反方向,正想婉拒,却听见时越说:“我顺路。”
顾知秋:……霸总在高中已露端倪。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两人并肩走着,偶尔手臂轻轻相碰,又迅速分开。顾知秋发现时越走路时会不自觉地避开地上的裂缝,这个小小的强迫症让她莫名觉得可爱。
“对了,你物理竞赛,”她打破沉默,“如果进了省队,是不是要经常去培训?”
“嗯。”时越抬头看了看月亮,“每周六要去师大上课。”
“那你要很忙了,又要准备竞赛又要兼顾学校的考试。”
时越突然停下脚步。月光下,他的眼神静静落在她身上,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不问我能不能考到期待的名次吗?”
顾知秋摇摇头:“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不是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时越的眉头微微舒展,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这个给你。我抽空整理的物理重点。后面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复习了。”
笔记本扉页上画着一个精巧的月亮,旁边写着日期。顾知秋想到——那些草稿纸上的月亮图案,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谢谢。”她郑重地将笔记本放到书包,“我一定会好好看的,虽然这次成绩已成定局,但会继续努力,争取下一次还能提升。”
到小区楼下时,顾知秋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月亮吗?”不等时越开口,她急忙补充,“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就随口问一下的。”
时越无声的笑了笑,“没事。不过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可以吗?”其实时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他上网查过资料,说月亮是孤独的象征,也是夜晚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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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观影聚会如期举行。江一鸣家宽敞的客厅里,摆着一套中式实木沙发。他和时越两人坐在中间的长座上,正对着电视。而沈蔚然和顾知秋各占据分布两侧边的单人椅。地方够大,四人互不干扰。
当《海上钢琴师》播放到主角在暴风雨中弹琴的片段时,顾知秋发现时越闭上了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无形的琴键。
“越哥你的乐感不减当年啊!”江一鸣感叹。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下,忙抬手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时越迅速收回手,坐得更正了些,“只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节奏感。”
顾知秋愣了愣,只觉得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见时越站了起来:“我去拿点饮料。”起身时,还顺手把桌上的空杯子带走了。他那瞬间的僵硬和回避,让她隐约觉得,那随性的节拍背后,也许有个他不愿触碰的故事。
电影结束后,天色尚早,沈蔚然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江一鸣立刻积极响应,从冰箱里抱出一堆零食铺在茶几上。
“第一个问题我要问越哥!”江一鸣转动空饮料瓶,瓶口真不偏不倚指向时越,“请说出你暗恋过的女生名字!”
空气瞬间凝固。沈蔚然的身体微微前倾,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顾知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时越,生怕错过什么劲爆新闻。
“没有。”时越的回答干脆利落。
“不是吧!初中那么多女生给你递情书!”
“那是她们的事。”时越拿起瓶子,“该我了。”
瓶口转向了顾知秋。时越沉思片刻,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如果你能回到过去某个时刻,你会选择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的巧合性让她想想笑都笑不出来。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吧。”她选择了一个安全的答案,“那时候爷爷还健在,我的每个暑假都是在乡下度过的。早晨总能听到院子里鸡叫,午后躺在树荫下看书,街角的小卖部总会卖我爱吃的冰棍。”
游戏继续进行,但顾知秋的心思已经飘远。直到沈蔚然突然问她:“你觉得我们班哪个男生最优秀?”
顾知秋用余光看到时越正在翻看一张DVD封面,似乎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但是如果看得足够仔细,会看到他的手似乎捏得更紧了些。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她笑着打太极,“优秀的标准是很主观的啊。比如江一鸣最会活跃气氛,李响体育全能,王飞宇画画很强...”
“那时越呢?”沈蔚然追问。
客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顾知秋感到四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格外灼热。
“这是属于第二个问题了……”顾知秋顿了顿,“不过我还是可以回答一下。当然是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好的全能型选手。”顾知秋不吝赞美,秉承实事求是原则。
江一鸣高呼:“我越哥当之无愧!”而沈蔚然和时越则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聚会散场时,已经是傍晚。时越照例提出送女生回家,但这次沈蔚然抢先挽住了顾知秋的手臂:“这次我和顾知秋顺路,一起走就行啦!”
月光下的街道上,沈蔚然突然开口:“你知道时越家的事吗?”
顾知秋摇摇头。她其实不想背后讨论同学的私事,尤其是跟另一个还不太熟的同学。
“他爸爸之前从研究所辞职下海开了公司,也因为这样我们两家才认识。不过我们的爸爸都很忙,两家人也没见过,直到初中在一个学校,才陆续有了交集。”
沈蔚然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没等她反应,继续说着:“初中一次,他突然来了学校,和我们班主任有些小争执……听说是因为学校安排时越在晚会上表演钢琴,他爸坚决不同意他花时间在钢琴练习上。当时在学校还闹得挺轰动的,从那之后时越再也没碰过钢琴。”
“其实……”沈蔚然看向她,声音轻了些,“时越的爸爸也许只是怕他重蹈某些……不太好的经历吧。”
顾知秋突然想到草稿纸上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时越而言,那是每一个孤单时刻,自己为自己创造的光。
“为什么要跟我说我这些呢?”
沈蔚然停下脚步,月光照在她柔美的侧脸上:“我也不知道,可能想显示自己了解时越更多吧。”“却也很矛盾的希望你更了解他一些。”
她说完这句,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懊恼失言般,加快了脚步。“我家司机到了,先走了。” 她几乎是逃跑般地转身离开,没给顾知秋追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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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公布了物理竞赛的成绩。时越毫无悬念地得了第一,将代表学校参加省级比赛。全班出声祝贺时,顾知秋注意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喜悦中又掺杂着点别的什么。
大课间,顾知秋从小卖部回来,在走廊撞见他,正站在阳台前垂眸发呆。少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在阳台上轻轻敲打。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上,像两片小小的鸦羽。
“恭喜呀。”她停了下来,把刚买的饮料塞到他手里,“请你喝饮料,算是庆祝。”
“谢谢。”时越愣了愣,道谢,顾知秋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其实...”
未说出的话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走廊上的学生如潮水般涌向教室,时越只能对她点头示意先回去上课吧。
这天的最后一节是音乐课,老师请假,大家留教室自习。老吴过来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月底省里有考察团来我们学校,学校组织文艺汇报演出。而表现特别优异的话,也许能跟高考挂钩!”附中是个主张素质教育的重点高中,不时会有一些文体活动。
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大家小声讨论起来。
“希望大家积极报名!不过学校也会有初赛选拔。这两天文艺委员记得把名单交上去!”老吴清了清嗓,继续说完被打断的话。
江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后,拍了拍她,挤眉弄眼地问:“顾知秋,你是不是要报个吉他弹唱?”
顾知秋:“……你怎么知道我会吉他?”
江一鸣:“因为我上次看到你的吉他谱。在下不才,暑假恰好学过一些。”
“很久没弹过,手早就生了。而且我现在也没吉他。”
“那好办啊,我暑假的吉他还在家躺着呢,你拿回去练练就上手了。”江一鸣立刻委屈的说,“当时我觉得好马配好鞍,还特意买了把很贵的,我妈昨晚还为这事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