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考虑一下吧!” 她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想参加集体活动留下点青春的印记,但内心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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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顾知秋擦完黑板,发现时越的物理书还躺在课桌上。她犹豫片刻,拿起来准备放自己的书包里,明天带给他。
正合上时,书页中滑落一张照片——一名气质优雅的年轻的女子站在钢琴旁,旁边站着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两人如出一辙的眉眼,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2000年5月,小越第一次登台表演。
“那是时越的妈妈。”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顾知秋差点把照片掉在地上。
转头一看,江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他看着顾知秋手中那张幸福的照片,眼圈微微发红,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只听见他继续用从未有过的沉重语气说:“我们初二的时候,她在一次演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的声音又沉重了几分,“到今年暑假,还是去世了。从车祸发生后,越哥就再没碰过钢琴。”
“他妈妈...是钢琴家吗?”顾知秋的声音有些发紧。
“嗯,年轻的时候是乐团的首席,越哥出生后就在师大做了老师。”江一鸣靠在课桌边,语气里没了平时的欢脱。
“其实那次车祸是她去外地演出,对方司机醉驾才……而那次演出她本来想推掉陪越哥去参加竞赛的,但是越哥说,不想她因为自己放弃她本来的生活和梦想……”
江一鸣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像在缓缓揭开一道好友一直未能、或许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这是越哥的隐私,我不该说这么多。但是我看他最近跟你在一起的状态好像开朗了很多,希望他身边有多一个真心对待他的朋友……”
顾知秋一时无言,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那些月亮图案,回避的态度,以及那道无名指上的伤痕。会不会是一个少年在失去至亲后,用最决绝的方式与过去告别的证明?
她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喉咙发紧。她想起刚看的《海上钢琴师》,想起主角在舷梯上徘徊的瞬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潮水却要将你推向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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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高山 流水 带着爱意继续前行……
第二天清晨,顾知秋特意提早到校,将上次旧书店淘来的《宇宙的琴弦》放在时越的课桌里。书里夹着一张便签:“每一个音符,都会变成属于你的光。”
她没想到时越会来得更早。刚放下书,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时,少年正站在她的身后,他手里拿着那本书,朝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顾知秋一时语塞。“我突然觉得这本书适合你,也许能在里面遇见一些不同的答案。”
“我之前的确找这本书很久,没有找到。谢谢。”
顾知秋见他这样,心里微微一松,忍不住又开口:“其实……我一直在想,音乐是不是也能带来一点答案。”
她顿了顿,像是怕他说拒绝,语气放得很轻:“假如啊,我只是说假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吉他和弦,也许可以和钢琴合在一起,看看会不会有不同人生感受?”
她忙补上一句:“物理里不是说过嘛,两个振动频率相同的物体,相隔很远也能产生共鸣。”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声。时越抬眼看着她,渐渐地目光中的坚冰似乎有了细微的裂痕。这时候同学也三三两两涌入教室,最终,他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放学的时候顾知秋故意慢吞吞的收拾书包,等时越站起来的时候,她也一起站了起来。冲到时越身边后,她什么也没说,时越也是,只是安静的看了她一眼。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校门口。
“你有话对我说?”时越打破了沉默。
“就是那个表演的事,你看要不要再考虑下?如果你参加的话,我可以吉他配合。其实我弹得还不错……”顾知秋说完,灯光下眼神殷切的看向他。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执着于拉时越参加比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那样他可能会开心点。但是没有仔细的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时越的开心与否。
“好!我回去想一下可以表演的曲目。”就在顾知秋还在思量着如何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他的时候,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其实在看到她眼神里难以忽视的真诚时,时越感到心底那扇尘封已久的门,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门后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痛苦,而是一段模糊却温暖的旋律。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支持自己这个选择吧。
顾知秋直到到家后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就这?就这么简单他就答应了?那自己准备好的满腔腹稿算什么?
接下来的一周,时越依然埋头于题海。要不是周末前把乐谱给了她,顾知秋几乎以为他已经把参赛的事抛诸脑后了。
江一鸣的吉他早就借来了,顾知秋最近放学后几乎都在紧锣密鼓地练习,手感也在慢慢恢复中。
顾妈妈不懂音乐,只觉得女儿弹得真不错,不知道是因为吉他太简单,还是自己孩子太有天赋。
文艺汇演的前一天,顾知秋被音乐老师叫到办公室。推门进去时,她看见时越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摆着她俩最近练习的乐谱——《量子交响曲》。
“你们俩的节目通过了初审。”老师掩饰不住的开心,除了艺考生,高中都不重视音乐课,“你们这节目挺有创意的,时越的琴弹得肯定没问题,顾知秋你吉他练的怎么样,应该能配合钢琴的吧?”
“蒯老师,其实任何乐器都可以互相配合的,强弱有序增加层次感。”时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就像光的波粒二象性,看似矛盾实则统一。”
……
虽然顾知秋不懂什么二象性,却莫名觉得很燃。她看向时越,发现少年眼中似乎闪着光芒,像冬芽在寒枝上悄然出现,带来久违的生机。
走出办公室时,迎着夕阳,那一刻,两颗心跳动的声音,仿佛在秋日的黄昏里,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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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当天,礼堂座无虚席。当主持人报出节目名时,顾知秋抱着吉他走上舞台,看见时越已经坐在钢琴前。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那道浅浅的疤痕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了。
灯光暗下,琴声率先响起。时越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起舞,顾知秋吉他的和弦融入其中。两种乐器交织出的声波在空气中振动,正如量子纠缠般密不可分。
演奏到快要结尾的部分时,她看见一束追光追洒在时越身上。少年挺直的背影在灯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又也格外孤独。那一刻,顾知秋明白,一些伤痕也许不会消失,但它们也是生命乐章中的音符。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数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时越转过身,目光穿过炫目的灯光,准确找到了舞台另一侧的的顾知秋。两人四目相对时,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枚带着温度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顾知秋想起,租碟店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也是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
演出结束后,回班级的路上,江一鸣兴奋的在顾知秋和时越两人座位之间穿梭,“你们太神了!我觉得应该是本场最佳,至少创艺最佳!不服来辩!”
而顾知秋望向不动声色的时越,他平静的侧脸在光影中格外坚定。她忽然觉得,真正的铭记,或许不是背负着痛苦,而是带着爱意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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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的第二天,班级里仿佛还弥漫着着演奏的余韵。大课间时,江一鸣高亢的声音在课间响起:
“......昨日文艺汇演圆满结束,恭喜高一(3)班的《量子交响曲》斩获创意一等奖!欢迎表演者上台领奖。”
接着自导自演自己cue自己,朝讲台下鞠了个夸张的九十度躬,嘴里说着“获奖感言”:“感谢大家为我们投票!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不会取得今天的成绩!”
李响看不下去,抓起一本课本作势要向他扔去,“既然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来点实在的,把奖品分给大家吧!”
“别着急,在这儿呢!”江一鸣回座位,变魔术似的从书桌里掏出一罐已经拆封过的高乐高,“一人一口,别客气!记得自备水杯啊!”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连时越的嘴角也跟着上扬。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肤色一如既往地冷白调。
窗外的梧桐树在北风中摇曳,这一带的冬天总是来得温吞,难得的干燥清爽。
“听说有个领导特别喜欢你们的节目,”许丹丹转向她,马尾辫扫到了墙上,“有可能推荐到省里艺术节呢,不过这个艺术节前两年都没办,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办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