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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六岁_游遇艺【完结】(76)

  她特意研究过心理学,知道他们不是不想求救,只是当他们生活中出现脱离掌控的问题时,那种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骄傲和羞耻感,堵住了他们的嘴。

  所以,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冷漠,那些言不由衷的“我没事”,分明是把自己当成快要爆炸的炸弹,用他自己的方式,把她死死地拦在他的“爆炸圈”之外。是一种宁愿自毁也不愿让她看见的扭曲的保护。

  一股混合着心疼和愤怒的念头冲上她的头顶。她气得想立刻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问他:时越,你这个笨蛋!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

  她从沙发上猛地坐起身,黑暗中,她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束光,她不能听他的。

  如果现在她真的如他所愿,选择顺从地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那么,那个正在命运的暗流中,打算松开求生手臂的少年,就真的会沉下去。

  她想起那个晚上,他们看电影的拿完,她一句戏言,他却认真地思考,说要为她建立一个唤醒系统。

  现在,轮到她了。

  顾知秋拿出手机,搜查攻略,她查了考试的时间和考完试后最快的航班路线,好在暑假的时候已经办了签证。

  定好机票后,她又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她看着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最后还是那通电话。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时越,考完试后我可以来找你吗?”

  想了想又一字字删除,还是直接去“杀”过去,不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

  她没有再等待,立刻点开考试后第二天起飞的航班,在乘机人一栏,认真地填上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当她将护照号码和身份证号码一一输入,最终按下那个“确认支付”的按钮时,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窗外的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点亮了世界,也照亮了她那份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十二小时的时差,一万两千公里的距离。

  时越,我来了。

  第64章 自救 剖白 只因为我太爱你

  波士顿的深夜, 实验室的灯依旧亮着。

  时越坐在电脑前,屏幕数据在跳动着,仿佛在笑话他的又一次的无用功。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八个小时,还是十个小时?时间的感官已经变得模糊, 他记不清了。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所有难题, 在他眼中,都只是一组可以通过逻辑和努力来拆解的变量。可到了这里, 一切都变了样。

  时越端着餐盘, 目光扫过喧闹的食堂。一桌印度学生在激烈辩论, 另一桌美国学生在放声大笑。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空位上,他走过去,用目光询问对面正在看书的女生。

  女生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放在空座上的书包拎起,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时越坐下, 机械地咀嚼着盘中的食物,味同嚼蜡。周围嘈杂声中, 在谈论着他无法融入的话题。五分钟后, 他站起身, 餐盘里的食物几乎没动。他走到垃圾桶边,手腕一倾,将食物尽数倒掉。餐盘与桶壁碰撞的闷响, 是这顿饭里, 属于他的唯一的声音。

  他第一次正式面对自己的问题, 发生在误打了顾知秋电话后,第二天的清晨。那通电话,也许并不能说是误触, 他当时痛苦到难以呼吸,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想要听听她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无法动弹。

  清晨,他逼自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冷水反复冲脸,试图驱散那种如影随形的麻木。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空洞、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胡茬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顾知秋的对话框。他想告诉她,他没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我没事,别担心。】

  点击发送已经耗费了他积攒了很久的气力。这谎言让他感到羞耻,但这是他目前唯一做的。他像一个在深渊里的人,努力朝洞口的方向扔出了一颗小石子,期盼着有路过的人看见,知道里面有人。他希望又不希望这个路过的人是顾知秋,他好想她,但又不想她看到此刻的他。

  她的每一次分享,都像从另一个温暖的星球,投射过来的一束光。那束光,曾经是他的锚点和慰藉。可现在,当他自己深陷于冰冷的黑暗时,却变得刺眼起来。

  它照亮了他此刻所有的无能为力和格格不入。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刚刚在食堂,一个人端着餐盘,在无数张谈笑风生的异国面孔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吃了两口却只能把食物倒掉,回到这间无人的实验室?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引以为傲的信仰,正在全方位的崩溃?

  他做不到。

  他想做回那个在她面前自信又可靠的时越。

  当他收到顾知秋的一张照片,是她宿舍楼下那只胖橘猫,【今天橘大王也很稳定。】照片里,胖猫一脸“天下与我何干”的安逸。

  时越看着那张照片,他本该笑的,他本该回复一个同样有趣的表情包,然后告诉她,他今天也过得很好。

  可他做不到。

  那天下午,他强迫自己离开了实验室和宿舍,走进了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大楼。他在接待处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宣传架上那些关于“压力管理”、“睡眠改善”、“病耻感”的小册子。轮到他时,他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艰难地开口:“I think I need to talk to someone.”(我想我需要和人谈谈。)

  然而,当对方告知最早的预约时间也在一周后时,他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再一次松垮了下去。他低声说了句“Thank you”,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那里。

  一周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下一个二十四小时。

  —

  他失眠状况变得更严重了,在夜里,他不能关灯,清醒的时候,任凭灯光照在他干涩的眼球上。他也不敢闭眼太久,每次闭上眼睛,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失控的心脏,毫无章法地狂跳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慌乱。那阵慌乱却如此熟悉,像极了初三暑假,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那时,他也只能听着自己无助的心跳。

  初三暑假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母亲躺在病床上。医生摇着头说"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父亲红着眼睛签下一张又一张治疗免责单。而他,只能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翻着一本又一本物理神经康复书籍,妄图从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中找到一线希望。

  他劝母亲去参加那场演出,他说“不想她因为自己放弃梦想”。他以为那是懂事。

  时越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起母亲生前经常跟他说的话:"小越,妈妈只希望你的生活平安、快乐就好。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他其实一直努力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因为她还在世的话,一定会以自己为傲。而现在,他自己的生活和学习都搞得一塌糊涂。

  “妈妈,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劝你去,一切都会不一样?

  历史仿佛以另一种完全不同却同样残酷的方式重演。而他再一次,什么都做不了。

  —

  在收到顾知秋那条关于“唤醒程序”的微信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有了再次踏足心理咨询室的勇气。

  几次下来,他给自己立下承诺:每天必须吃一顿正餐,要和除了教授之外的人说上至少一句话,要保证睡眠六小时,哪怕只是闭上眼睛。

  他特意去学校附近一家最热闹的咖啡馆,点了一块蛋糕和一杯咖啡,坐在店里。看着咖啡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很多都是周围学校的学生,他试图在喧闹的环境里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

  店里人声鼎沸,堂食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在聊着天。蛋糕是顾知秋喜欢的提拉米苏,他尝了一口,却仿佛失去了味觉,尝不出任何的味道。就像此刻,“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他听到邻桌几个人在讨论一场即将到来的音乐会。那一刻,他又想到了顾知秋。如果是她在,她一定会拉着他的手,眼神亮晶晶地说:“时越,我们也去吧!”

  这个念头的涌现,带来的却只有更深的思念。他拿出手机,点开顾知秋的聊天界面,她的头像安静的挂着,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点滴。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无法面对。他想说点什么,想发一杯咖啡的照片,告诉她以后可以和她一起来,想对她说,“只只,我好想你。你放假可以来陪我吗?”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可能连一个正常的微笑都笑不出来,他不想她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最终,他只是默默关掉了屏幕。他不要她被现在“可怕又懦弱”的自己吓到。也许有一天,等他好一些了,再跟她解释最近的一切。

  在他与自己激烈斗争中取得些许微小进展时,顾知秋的消息每天准时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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