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澄明不满意，缠着她追问，“不至于这么吝啬吧？”
但还没来得及得到回应, 靳欢心神就都放在了沈云岚的情况上。
她不放心，见护士登记好信息后, 又跟上前去单独找到护士询问了几句, 关于术后情况以及注意事项等等。
隔着半扇门，站在病房里可以看见露出的护士的一角白大褂, 以及护士对面正认真询问情况的侧脸。
她眼睫浓而密，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颤动的弧度。
商澄明看得失神, 隐约感觉近十年的时光不过才一晃眼就过完了。
她已经换掉了上午那件因为慌乱都没注意到裙摆沾湿了水的衣服，面上也没了上午时的着急。
说起来，相识近十年, 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她因为担心一个人而那样匆忙。
明明他先来的, 怎么现在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相拥。
自己, 对于她来说，真的只是一种打扰和烦恼吗？
昨夜一夜未眠，眼睛难免酸涩, 商澄明却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靳欢若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正要说话，却见商澄明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下意识愣了下。
商澄明已经三两步也到了外面来，他身材高挑，靠在走廊沿台的动作随意轻松，随便一拍都可以充当青春偶像剧的宣传海报。
只是此刻眼底略微有些忐忑，哪怕已经在假装轻松，也掩盖不了声音里的紧张。
他问，
“欢欢，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开心吗？”
……
这一年连半年都还没过完，靳欢就生了两次病。
而且两次都是会反反复复的发热。
靳泓秋口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头请位中医帮忙看看，好生调理调理。
他学校有急事，不得不回去了一趟，忙完学校的事情后，又顺便回家烧了个饭。
没办法，家里现在有两个病号，得准备两份病号餐。
只是没想到在医院门口又遇见了不想见的人，靳泓秋面上礼貌打了个招呼，心里却是冷哼了声，这是把家长都请过来了？
商华和沈老师多年好友，他自然不可能拦着人不让去探望，不过现在这情况他也不想多说话就是了。
因先已了解了前因后果，商华倒也不惊讶靳泓秋这副态度。
毕竟，要是自己是靳泓秋，朋友的孩子在自家借住，结果几年后把自己家的掌上明珠撬走了，这谁能忍得住？
靳泓秋上午时没直接把澈川轰走，就已经算是足够体面了。
她微微思索片刻，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选择直接开口道，“靳老师，于情于理，都是澈川不对，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商家的环境，但比起旁人来，我想澈川的品性应该足够可以让你更放心，至于商家——”
说到这里，商华稍作停顿，暗中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讲时，却见靳泓秋忽然站定了步子，转头看来，“商家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
商华面色不变，心里却着实惊讶——她本以为最大的阻碍或许就是商家。
下一瞬，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欢欢和澈川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而已，何来的谁对谁错？何况他们年轻人交朋友分分合合也都是常事，欢欢这丫头爱玩爱闹，经常一时兴起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昨日喜欢这个，明日钟意那个的，我和沈老师也是头疼得很。”
说得委婉，但总结下来不过一句话：小辈们闹着玩的，不必当真。
商华被这话噎住，一时之间竟找不合适的措辞。不过眼前电梯刚好也到了，倒也算不上尴尬。
本来这几日她是在海市度假，昨天突然接到澄明打过去的电话，问她是否知道他哥和欢欢的事情，当时她就觉得大事不妙，急忙买了机票赶来了京市。
澄明倒是比上次成长许多，至少没有再闹出酒吧彻夜买醉的事情来。
结果她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却得知阿岚正在医院动手术。昨晚她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当时阿岚术后需要休息，她也就没有多停留。
直到今天上午，她和澄明一起到医院来，但是还没来及多呆，公司有事需要线上会议，她便嘱咐了澄明在这边帮忙，自己先回去了。
谁知道线上会议才开到一半而已，就收到了澈川发来的消息——恳请她帮忙在阿岚面前说说好话。
现在求自己帮忙说好话，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病房里——
适才面对靳泓秋时，商华尚且可以没太多心理负担，但现在面对沈云岚，却是很难坦然。
对比之下，反倒是沈云岚精神气很不错，抬眼见商华犹犹豫豫的摸样，忍不住笑道，“你我幼稚园时候就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商华摇了摇头，“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在先。”
沈云岚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商华轻咳了声，目光闪躲，“清明节之前……我和澈川吵架，你过来劝架那次。”
沈云岚，“……”
原来那会儿商华莫名奇妙冒出来一句对不住自己是这个意思。
商华见她沉默，是真的怕她气到，于是干脆把靳泓秋的话搬了过来，毫不犹豫开始卖儿子，“阿岚，你别着急，他们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的都正常，澈川也就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但是一张脸而已，天天看早晚会腻，欢欢没准过些日子就没兴趣了。”
沈云岚，“……倒也不必这样说。”
商华直接举了个具体的例子，“我以前就感觉泰升的气质和样貌处处都合我胃口，但现在就已经完全没感觉了，喜新厌旧，人之常情嘛。”
沈云岚听得又头疼又好笑，赶紧拦住她，“停停停！”
商华继续下保证，“你要是还不肯原谅我，那我回头就给欢欢介绍几个青年才俊，保证家世清白，为人端方，品行也绝对信得过——”
沈云岚忍不住了，“你还是澈川的亲妈吗？”
商华摊手，“他之前还不想要我这个亲妈呢。”
“？”沈云岚皱眉，“澈川这孩子怎么可能这样说话？”
“货真价实，人家更愿意做我干女婿。”
说来说去，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沈云岚叹了口气，“真是自打孩子出生起，就没有一天不让人操心的。”
商华拍了拍她手，试探道，“阿岚，要不给两个孩子一个试试的机会吧？”
她没奢求阿岚能够支持，只要不果断阻拦就足够了。
至于以后会如何，让时间去回答。
从中午到现在，沈云岚心里其实也翻来覆去想了个差不多，她和靳老师之前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合适，什么都要合适，才貌要合适，家庭背景要合适，性格要合适……但再合适的，欢欢不喜欢也全部是无缘。
所以纵使没有商华的这些话，她也已经决定尊重欢欢的选择。
不过——
沈云岚看了眼外面的身影，笑着摇头，“这个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商华一想到靳泓秋，也很是头疼，索性也跟着摇头，“这我也不管了。”
让澈川自己想办法去吧。
病房提示器滴滴作响，在提醒吃药，沈云岚随手按了下已知晓止住响声，商华见状，忙帮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床边柜子上，除了沈云岚自己的东西外，靳欢的手机也放在上面充电，沈云岚取药时无意瞥了一眼，刚好看见一条新进来的短信。
通知框迅速一闪而过，但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宝贝”“开房”之类的字样。
她顿时两眼一黑，竟觉出欢欢现在能和澈川做情侣也不错，至少或许能避免掉一些这样的乱七八糟的关系。
哪怕是现在，再回想起上次在锦月湾看到的一片狼藉——
那天的记忆一浮现，沈云岚还没来得及生气，脑海中突然闪过另外一个念头——
商华见人吃药吃得好好的，却突然被水呛到，吓了一大跳，忙帮着顺了顺，“好些了没？”
沈云岚摆摆手，示意没事，抬眼定定看向她，“所以说，之前你和我一起去锦月湾那次——屋里的人是澈川？”
商华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点头更合适还是摇头更合适，沉默半晌，试探着说了句，
“大概是？”
靳欢出去散了会步，一回来就听到这句，立马决定还是再出去继续走一圈消消饱更合适。
结果蹑手蹑手还没转身，就被靳泓秋喊住，“欢欢，过来，你看下这套房子怎么样？”
说着，把平板递了过来，上面是一张房子的平面图。
靳欢不明所以，“爸，家里买房子干什么？”
“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近。”
啊？
可是自己根本没上班啊。
这话她当然不敢和靳泓秋说，但平白无故又买一套根本用不上的房产未免太浪费了些，拿去出租也是徒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