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桢慢她两步,笑着跟上去。
山不高。
到了山顶时,时间也不过才晚上八点不到。
靳欢半途中把风衣脱了下来,此刻仰着头,任由风吹着。
沈维桢见状,把衣裳展开,示意她穿上,“当心折了汗。”
靳欢“哦”了声,穿好后下意识插兜时,才发现这不是自己从京市带的那件。
那件的兜比这一件要深一点。
她随口问了句,得知那件阿姨带去清洗时也没当回事。
旁边,沈维桢也和她一样远眺城市夜景,但眼底却闪过一缕若有所思。
今日开会,文常蓝也从海市那边来了港城。他问过,欢欢的那件的风衣不是她安排定制的。
靳欢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脚,余光看见手机屏幕闪烁,心中微动,解锁后,发现果真是商澈川发来的消息。
只有三个字,“在干吗?”
靳欢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张风景照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回复,“晚风舒服么?”
靳欢点头,点完后,才想起对方看不见。
懒得打字,语音回复了句“舒服呀”就直接放下了手机。
沈维桢把水递给她,“朋友?”
靳欢咕嘟咕嘟喝水,“唔唔”两声,不知是否认还是承认。
下山时,星星已经挂满天。
也就没月亮的天,星星才会显得像是现在这样明亮又繁多。
靳欢走几步就忍不住抬头看,惹的沈维桢余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她身上,生怕她一个踏空摔了一跤。
靳欢被他这紧张姿态逗乐,“小舅舅,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摔到的——”
话音没落,就紧跟着一声惊呼。
沈维桢稳稳将人扶住,眉头紧皱,“还好么?”
靳欢惊魂未定,“没摔到,幸好小舅舅你扶住了我,不然我现在就直通山脚了!”
“不吉利的话少说,”沈维桢训斥她,“好好看路。”
靳欢扮了个鬼脸,口中嘟囔“这么迷信干什么”,但也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下阶梯。
就是只有一分钟的记忆。
一分钟后,又开始时不时就往天上看。
京市少有这样的夜空。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朦朦胧胧感觉像是心情宁静,又像是蠢蠢欲动。
唔,要是澈川哥在这里的话——
这念头一闪出现,靳欢惊讶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他后又觉得好笑。
他在这里又能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缪斯,往自己旁边一站,就能让自己灵感不断。
她胡思乱想,直到被身旁声音唤回神。
“在想什么?”
对上小舅舅询问的目光,靳欢下意识摇了摇头,“……在想北斗七星在什么地方。”
可以笃定她在说谎。
她不是在看星星,而是在想某个人。
商澄明?
还是说现在又换了别人?
但不管是谁,她这次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沈维桢眼睛同她一起去寻找北斗七星的位置,心底却莫名多了一丝不安。
到了山脚后,靳欢已经累到不想走了,拖住沈维桢胳膊借力,磨磨蹭蹭终于走完了最后两三百米,到了停车位置。
一路上,沈维桢嘲笑她她也不在意,只嘻嘻哈哈耍赖皮。
笑声好似打扰到了草坪停车场上某辆车内正在休息的车主,车灯突然闪烁了两下,以示反对。
靳欢被闪到眼睛,吓一跳,懒得回头看,只悄悄冲沈维桢吐了吐舌头。
沈维桢被她搞怪神态逗得笑意根本没断过,此刻别过头不看她,只打开车门,弯腰手背小心挡住车门框顶,“坐好。”
见她系好安全带后,才站直身子。
回头时,笑意瞬间淡了下来。
刚刚故意闪灯的车已经安静。漆黑一片,看不见车内人影,但隐约感觉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也在看着这边。
他在明,对方在暗。
沈维桢皱眉,停顿时间,车内靳欢已经趴在车窗上催促他——
他应了声,转身上车前,又扫了一眼对方的车牌号,很普通的号,看不出什么异常。
靳欢靠在车窗处吹风,见沈维桢上来,主动道,“小舅舅,理他干嘛呀,别生气了,咱们快回去吧,我都困死了!”
说话间,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沈维桢目光柔和下来,缓缓启动了车子。
一上路,靳欢困意更重,没几分钟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均匀。
直到手机响起——
眼看她眉头蹙起,将要被吵醒,沈维桢将手机从她口袋中抽出,本是准备挂断,余光看到来点人时忽然止住了动作。
商澈川?
这么晚,他来电话做什么?
点了接通。
对方先开口,隐隐有笑意,“接了电话怎么不说话?”
沈维桢脸色控制不住冷了下来,“靳欢睡着了。”
约有一秒停顿。
对面人再开口,“沈小叔好,靳欢围巾忘在我车上了,麻烦沈小叔等她醒了,转告她一声。”
“可以。”
电话挂断。
沈维桢将车子停至路边。
手机还在旁边,轻轻触到,屏幕亮起。
他是知道这部手机的解锁密码的。
9——5——2——1——4——
再输入最后一位,就可以解锁。
可以点开她的通信软件,可以看到她的聊天记录。
或许是和商澄明的,又或许是和别人的。
现在还多了一种可能,或许是……商澈川。
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猜测。
但一旦有了猜测,又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隔了太久,迟迟没按下最后一位数,手机已经再次熄屏。
沈维桢开门下车,点了一支烟。
她贪玩,或许仍旧只是玩玩罢了。
他想。
……
商老爷子最近身体不适,又搬回了商家老宅去住。
他一搬回去,小辈们或是自愿的、或是被父母嘱咐的,也有不少搬了回去住。
老人家嘛,没准就喜欢热闹些的,多刷刷脸,总没坏处。
但住老宅总归是枯燥,凑到一起打了个麻将都成了趣事。
只是适才还笑声欢语,看清进来的人影后顿时熄了声。
互相使眼色,眼看着人已经要穿过院子,方有个年轻人呢期期艾艾开了口,“四哥,一起玩麻将么?”
“不了。”
说话间,人已经走远了。
麻将桌前,刚刚开口的人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
旁边人,“爷爷都把云季交给人家了,人家现在可不是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谁爱要云季,给我我都不要!”
“你这话敢当你爸的面说不?”
还不要呢,商家上下谁不知道二伯当初为了想要接手云季下了多少功夫,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看着要争起来,有人赶紧打了个圆场,“行了,行了,吵什么吵,有这个功夫吵,不如进去陪爷爷下棋去?”
这话一出,酸溜溜夹杂着火药味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句话,陪老爷子下棋堪比坐牢。
全程一句话没有,只管埋头看棋局,几分钟下来,那低压就搞得人如坐针毡。
但凡下过一次的,一看老爷子摆棋盘,都瞬间躲得远远的。
此时此刻,静心室茶桌旁——
听见门口脚步声,老爷子头都没抬,“过来下一局。”
第67章 下来 从进去到出来,一句交流也无……
从进去到出来, 一句交流也无。
商家的老管家过来准备收拾棋子,被老爷子拦住。
定定看了棋局一会儿,才开口道, “收起来吧。”
老管家一边收拾一边轻声问, “老爷子心情不错?”
商老爷子摇摇头, “算什么心情不错,不过是想到我死后商家也不至于四分五裂了,有些庆幸。”
老爷子年轻时雷厉风行,什么时候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老管家听得稀奇,不过倒是也能明白其中含义。
若非孙辈里终于出了一个商业上有能力总揽全局的人, 怕是老爷子一闭眼,商家儿孙争家产的事就能瞬间闹到满城风雨。
老管家扶着人站起身来, 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 小声提醒道,“最近大少和二少那边好像意见有些大?”
老爷子直接越过一辈, 把商家那么重要的产业交给了孙辈,大少和二少难免不满。
商老爷子闻言,不耐摆了摆手, “让他们折腾去。”
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
老管家隐隐担忧,“就怕怨气积多了——”
这次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 “还怨气?两个五十岁往上走的人, 要是这次真能扳回一局,我倒是还高看他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