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启嘉很为难:“可是你生气的时候,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啊。”
殷昭:“……”
虞国治军纪律严明,秩序井然,凡有官衔者,无论是谁想要出军营,都得一步步往上报,最终经得蒙纪同意才可出来。
好在今日殷昭跟着来了,他说要见左芦就能立刻见到,不用等太久。
左芦似是近乡情怯,见了南启嘉和幸月,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殷昭见识过南启嘉和左芦的本事,主仆二人难得通信,尚且废话连篇,何况是见了面。
幸月废话也多,三人聚在一起聒得殷昭耳疼。
南启嘉说:“你要是嫌烦,先去找蒙纪吧。等会儿我来找你。”
殷昭却说:“不去,我还能忍。”
可是云素早已不见了。
她闻着士兵的口号声找到了校场,见蒙责正在场上操练虞国的千军万马,人群中就数他最高大,也就他最好看。
云素不懂军中规矩,蹦蹦跳跳地跑进校场中大喊“小蒙将军”。众将士全都向她转来异样的目光。
蒙责气极,拎小鸡一般将她提走。
“谁让你来的?这里不是你们女流之辈能来的地方!”
云素说:“小蒙将军,我想你,就来看你了。”
蒙责惊得气血淤滞,直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越发不害臊了?这样的话,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说的!”
云素死乞白赖地说:“那你就当我是个男人吧。小蒙将军,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蒙责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大喝道:“你快滚!不然我军法处置!”
云素对蒙责,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蒙责厌烦她,她浑然不放在心上。
蒙责挑了军棍要挟她,她反而说:“打吧打吧,从小到大,只有家里人打过我,你今天打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
气得蒙责不顾将士相劝,命人将云素拖进营帐中杖责了十五,以示惩戒。
殷昭被蒙责请来接云素的时候,也不偏帮,道:“也好,现在她得回去好生安养几天,朕与皇后在一起时也能清静些。”
然而后来殷昭发觉不该如此幸灾乐祸——他带着南启嘉出宫,没带侍卫和随从,与左芦分别后他是唯一的男子。
南启嘉想去的地方很多,他全程背着屁股开花的云素,一边负重前行,一边听云素在他耳边叽叽地诉苦。
回宫后天色已晚,殷昭给云素扔回她自己的寝殿,瘫在床上如同一摊烂泥。
“姣姣,等忙完这阵子,我还带你出去玩吧?就我和你……死丫头太沉了,难怪你让她饭后出去遛弯……阿责也是……”
他困得前言不搭后语,很快入睡。
高敬俯身进殿,先看了眼沉睡的陛下,再小声对南启嘉说:“娘娘,青萝殿的杏箬姑姑来了,说太后娘娘病了,想见陛下。”
南启嘉替殷昭盖上被子,与高敬一起出去见了杏箬姑姑,提议由她代替殷昭为太后侍疾尽孝。
青萝殿两年前才里里外外重修过一番,虽陈设俱新,但太过冷清,让人脊背发凉。
慕容长定端着药碗坐在一旁,见了南启嘉,欠身行礼,南启嘉还了一礼,二人便再无交谈。
“长定,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她说。”太后怕慕容长定见了南启嘉伤心,打发她走了。
这回太后并不像前几次那般充满敌意,还让杏箬摆出了几道糕点招待她。
青萝殿的点心味道极好,南启嘉话没多说,尽顾着吃。待吃到一块花生馅儿的云饼,她骤觉胃里翻江倒海,奔到小院子里吐了个干净。
杏箬在一旁递给她水和生绢,问她道:“娘娘,你这样多久了?”
第57章
尽管南启嘉自幼不喜食花生,也不至于吃一小口就吐成这般模样。
她细想一番,回杏箬道:“就前两天开始的。我贪食,吃坏肚子了。您不用担心,我以后少吃点就好。”
太后被宫婢搀扶着出来,立在阶前,问道:“你这月,月事至了吗?”
虽不知月事与肠胃不适有何关系,南启嘉还是认真算着日子回答:“我月信虽三四月才来一次,但向来都在月初,这都快月底了……是不是我生了怪病?”
杏箬笑逐颜开:“娘娘这是有喜啦!”
南启嘉自是不敢轻信,又看一眼太后,见她也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还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平平整整,哪里像有个孩子?
太后说:“现在应该月份尚小,再过几个月,就会慢慢大起来。”
但南启嘉听不进别的,满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她和殷昭,有孩子了?
就如此,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血?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她就要做母亲了。
一连几日,南启嘉愁眉不展。
去年给云素做的那件新衣还压在她箱底下,让幸月给翻了出来,笑得不行。
“你这针线活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康乐公主做得都比你强。待你以后有了孩子,怎么给他做衣裳呢?”
南启嘉瞪圆眼睛:“孩子的衣裳必须让母亲做吗?”
幸月道:“那是自然。母亲做的最舒服了。主要是贴心,小孩子又不傻,能感受到的。”
“哦。”南启嘉托起下巴,“那做母亲真是辛苦。”
幸月说:“做几身衣裳算什么?怀胎十月才最辛苦。我见过少夫人怀着念儿去南府找公子时的样子,整个人肿得跟野猪一样。偏生产时还难产,差点命都没有保住。孩子出生之后,还得照顾她,担心她,时时牵挂她,事事为她打算。你没听贞姐姐说起过吗?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就毁了!”
幸月的话在南启嘉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回荡,她无所适从,既紧张又害怕。
她自己尚且还没玩够,现在平白多了个小孩,想想就生气。
所以晚上殷昭回来看她,直接被拒之门外。
他呆在原地,一头雾水:“高敬,朕又……做错什么了?”
高敬搜肠刮肚地t想了许久,陛下这几日被政务缠身宿在正宫,帝后都没见过面,压根儿没犯错的机会。
高敬道:“陛下莫急,臣请康乐公主出来一问便知。”
云素上次挨了蒙责的军棍,刚能下地,走路都很吃力,却还是坚持着左摇右摆地走到殷昭面前。
“我也不知道。姑姑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连枫团都被她责罚一顿,你还是别招惹她了。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就乐意看你这副可怜样儿!哈哈,我挨罚的时候,谁叫你幸灾乐祸的?!”
殷昭沉下脸。
“高敬,明早给公主送一张虞国的版图,公主说要照着绣一幅送给朕做生辰礼物。”
“我、我没说过!”
云素急得大叫。
高敬会意,向康乐公主行了个礼:“公主真是孝感动天。臣马上去办!”
春天已经过去,大家都轻减了衣衫,庭外的蝉又开始昼夜鸣叫了。
不见云素在跟前,南启嘉颇不习惯。
幸月说:“康乐公主在给虞皇做生辰贺礼。”
离殷昭的生辰愈近,云素就愈想哭。
虞国在中原四国中占地最广,这一针一线着实难绣。她每天早起至入夜,连一个小角都不能完成。
幸月心疼她,帮着一起绣,可针法显然是不同的,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南启嘉不明缘由,只以为云素孝顺,晚膳特地加了野稚犒劳她。
云素无心吃饭,拨弄着碗里的食物,问:“姑姑,你准备了什么贺礼给我舅舅?”
南启嘉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或许殷昭,会想要这个孩子的吧?
晚时,她去了正宫。
殷昭再忙,见到南启嘉,也得放下手中的政事。
他如同小孩般抱怨:“你还知道来找我吗?上次我来瞧你,你也不让我见,你的心真是越来越狠了。你再不来,我可要罚你了。”
南启嘉上前一步,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你要怎么罚?”
殷昭自然舍不得罚她。想了许久,也只能忿忿不平,道:“罚你多吃些点心……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他摊开双臂,很是放松:“来,到我怀里来。”
殷昭的怀抱异常温暖厚实,仿佛只要被他这样抱着,万事皆无所畏惧。
南启嘉拿食指轻轻拨弄他的下巴:“前日晋国公夫人带孩子进宫来,小小的一个,逗他会笑,还会叫娘娘,你说这么小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昭笑了笑:“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怎么一来就说别人的事。”
南启嘉探问道:“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殷昭说:“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又不是我们俩的孩子。”
南启嘉暗自松口气,心中生出一丝窃喜。
如此,她便知晓几日后殷昭的生辰该送什么贺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