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启嘉虚起眼睛看过去,确是殷昭带着高敬在那夹道边上点灯。
“姣姣!”殷昭的眼睛在烛光照耀下闪着光,犹如有星星在那里面。
南启嘉对着朝她奔来的殷昭浅浅地笑了笑,满是应付的意味。
“还记得吗?”殷昭举起一只灯笼,在南启嘉眼前晃了晃,“在郸城,我说过的,要一辈子为你点灯。”
他怕南启嘉不明白这条夹道是怎么来的,重提旧事向她邀功。
穆子卿将陛下殷勤的嘴脸看在眼里,又不敢当着南启嘉的面把杨漪的话说给殷昭听,急得在原地干转圈。
南启嘉藏不住事,但凡有点心事,尽数表露在脸上,是以殷昭和高敬都发现她稍不对劲。
高敬把穆子卿叫到一旁,小声问询:“怎么回事?娘娘在宫外的被人欺负了?”
穆子卿正欲说出原委,便见帝后已经一前一后相跟着进了承元殿,只得和高敬一同追了上去,话也没来得及说。
一入寝殿,殷昭就迫不及待地脱下外氅,抱起南启嘉一顿猛啃。
南启嘉厌烦地皱起了眉头,毫无温度地问他:“陛下每次来,都只是为了这件事?”
“好姣姣,”殷昭还未意识到严重性,咬着她的耳朵道,“是我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她侧过脸想躲,却被她捧住了面颊,深深浅浅地吻着,掌腹不断地在她小腹上方揉搓,他嫌那小衣碍事,一把扯掉,系带生生断做两截,勒得南启嘉侧颈微红。
他二人身形相差太多,南启嘉在女子当中处中人以上,且只堪堪到殷昭肩头以下,他肩宽体壮,而她肢体纤细,他将她拦腰一握,她便动弹不得。
纠缠间,南启嘉已经意乱情迷,尽管心有不悦,到底还是半推半就地叫他得逞了。
从这夜过后,前朝的琐事渐渐理清,殷昭终于喘了口气,搬回了承元殿,人也精神了许多。
南启嘉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殷昭不限她出入皇宫的自由,但是近来越来越冷,他担忧南启嘉的身体,怕她受冻,只在入睡前好意提醒了一句“最近还是别出宫去了,外头冷”,竟惹得南启嘉要与他分床睡。
“向来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南启嘉一边收被褥枕头,一边同他理论,“我又不是只能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我就没有自己的事做,没有自己的朋友?”
殷昭眸光停滞,茫然道:“朋友?”
南启嘉一心要跟他赌气,半句话都不愿多说,抱上行头就去了康乐公主的寝殿。
殷昭一时错愕,无心去追,朝着殿外大喝道:“高敬,穆子卿,给朕滚进来!”
云素隐约听到穆子卿在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见姑姑已经睡着,不便唤她起来,只装作没有听见,在心里默默祝愿慕公公能长命百岁。
第二天早上,南启嘉趁殷昭上朝去了,又带上穆子卿溜出宫去。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依照虞国律例,大年初一到十五,为朝中百官春节休沐之期,自然也会休朝,殷昭必定会日日跟南启嘉待在一起,这就是说,她会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出宫。
育英堂已经步入正轨,平日里还有杨漪照看,只要采买了足够过年的粮食物件,便没有其他值得费心的地方。
南启嘉和杨漪并肩走着,穆子卿则跟在不远处。
“小南公子,我记得,你比我小三岁,对吧。”杨漪侧头看着南启嘉,脸颊似抹了胭脂,粉红剔透。
南启嘉道:“是啊。真快呀,我都二十了。”
她在郸城与殷昭重逢那年,刚过十六岁。
说来,她才二十岁,就已经成婚两年,而杨漪二十有三,还未出阁,这其中承受了多少酸楚,世人难以想象。
杨漪掰弄着手指,难得地压低了嗓音,道:“我娘常说,女大三,抱金砖。可见男女姻缘,并非就是男的一定要年长于自己的妻子。我自小泼辣,不喜旁人强过了我去,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夫君比我更魁梧高大,以免将来婚姻生变,我打他不过……”
南启嘉深有感触。
她与殷昭便是强弱悬殊,寻常还好,殷昭大都依她,唯独床榻上那点子事她是毫无办法,只能任他鱼肉。可见这杨大姑娘聪颖□□,看男人的眼光可比自己强得多。
“像小南公子这样的,”杨漪顿足,握住南启嘉的双手,腼腆地道,“我就很喜欢。”
南启嘉想也不想就说:“杨姑娘性情爽朗,敢作敢当,我也很喜欢杨姑娘。”
因忙着置办年货,熙武街上行人倍增,穆子卿被吵闹的人声乱了耳朵,听不清南启嘉和杨漪正在说些什么,只看见杨漪的脸越来越红,仿佛被炭烤熟了一般。
待采买完育英堂所需物资,三人照旧是寻了一家酒楼吃饭。
逼近年关,上门催债的糙汉格外多。
三人正吃着,“哐当”一声巨响,旁边桌子就被人掀翻了。
老板很熟练地躲在了酒柜下,其他客人四散跑开。
南启嘉紧了紧牙,道:“真是扫兴。”
她打不过殷昭,收拾这三五个小混混倒不成问题,都还没热上身,便把这群肥嘟嘟的壮汉撩了一地。
穆子卿配合着打,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就怕南启嘉又挂了彩,回头殷昭非剁了他不可。
杨漪恁在原地一动不动,满眼都是小南公子与恶汉搏斗时英勇矫健的身姿。她这辈子大抵是再也看不上旁人了。
不过片刻,要债的全瘫在地上吐白泡泡,一群官差忽然就闯了进来。
穆子卿道:“就是他们,放印子,收高利,鱼肉百姓,把他们都捉起来!”t
为首的官爷点了点头,这群官兵就围上前去,将南启嘉等一行三人给绑了。
第59章
官府也是接到有人举报,说有两男一女在酒楼又打又砸,祸害百姓,便派出官兵过来查看,恰巧撞上他们在打人,自然要例行公事,把人带回衙门去审。
本来事情不大,那几个讨债鬼都没被伤到要害,加之三人是行侠仗义,同京兆府尹解释几句就能走人。
岂料杨漪不堪忍受叫人五花大绑强按跪地的屈辱,当堂大叫:“我乃堂堂宁国侯府杨大小姐,你敢抓我,我要告诉我爹,你让我爹来!”
京兆府尹一听就来气,道:“天子脚下,我管你是宁国侯家的还是晋国公家的,都别想让我徇私枉法!”
杨漪骄纵惯了,心道自己明明是行侠仗义,却被他们捆到衙门里来,马上就要过年,这便惹了官司,未免太晦气了些。故而破口大骂道:“放印子的你不管,逼良为娼的你不管,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而被你的人绑成粽子,你算哪门子父母官?要不你马上把这身官袍脱下来,我穿上都比你强!”
“你、你、你!!!”京兆府尹胸前剧烈地起伏着,用力甩出一块牌子,“此女咆哮公堂,重打十大板!”
南启嘉硬着头皮就要蹭起来,被穆子卿喝止住。
穆子卿堆砌出满脸人情世故的笑容,缓慢地起身,不顾自己上半身还被扎扎实实地捆着,踱到京兆府尹身旁,低头对他耳语道:“大人,实不相瞒,堂下那位玄衣公子,正是当今皇后娘娘。她成亲时您还去了呢,能不能卖个面子,放我们一马呀?”
若是等官府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回去必是天黑以后了,他可不想触怒天颜,被殷昭活剥一层皮。
京兆府尹虽参加过帝后大婚的喜宴,但他为外臣,与新人相隔甚远,只远远瞥见帝后身形,并未看清皇后长相,自然不信穆子卿所说。
他抖了抖小胡子,瞪大了眼,道:“他?皇后娘娘?小白脸?男的?”
穆子卿喟叹道:“您怎么跟杨姑娘一样眼瞎?我们娘娘姿容秀丽,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他是皇后娘娘,”京兆府尹意味深长地盯着穆子卿两腿间,“那你是谁?”
穆子卿得意洋洋地自我介绍:“我嘛,自然是承元殿主管太监,皇后娘娘身边第一红人,高敬公公的左膀右臂,穆子卿,正是在下。”
“哦,穆公公啊,失敬失敬。”京兆府尹拱手作揖,转身时忽然变了脸,对堂上官兵道,“把这三人转送大理寺。”
原本只是耗费些时间便可将三人无罪释放,现在经穆子卿这么一辩,罪名可大了去了,冒充当朝皇后和内宫太监总管,往重了说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南启嘉和杨漪莫名其妙地被他们押走,盘问了穆子卿一路:“你到底跟那老头儿说了些什么?”
穆子卿看了眼南启嘉,正欲坦白,又瞥了眼杨漪,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翻来倒去一折腾,天色已很晚了。
大理寺负责审案的官员早已回去,当值的小吏只能将他们三人暂扣诏狱,等明日再审。
南启嘉透过那一方狭小的天窗,大概探出现在已将近亥时,嘀咕道:“完了。”
杨漪不知她在烦扰什么,乐呵呵地劝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身边还有家仆跟着,偶尔一两次夜不归宿,也没什么的吧?你爹娘还能打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