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濒死的压迫感中醒来。甫一睁眼,便撞入一片坚实温热的胸怀——燕玓白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头墨绸般的长发铺满了半张床榻,有几缕甚至打圈缠上着腕。
他睡得沉,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随呼吸微颤。
太重了。青青只觉胸腔的空气都被挤压殆尽,她虚弱地抬起灌了铅的手,戳戳他贲张的胳膊。
紧绷坚实,弹性十足。触感很棒。
她心头涨涨的。燕玓白这些年没少抄家伙打仗吧。
现在打人是不是也很厉害?
然而小动作不仅没能让燕玓白放过,还反达到了某种刺激效果。手臂骤然收紧,铁箍般将她嵌地更深,力道之大让她眼前一黑。
“呜…嗯……”青青脸颊因缺氧而迅速涨红,泪意迅速蔓延。落泪的瞬间,身上的人猛地一颤,骤然睁开双眼。凤眸犹带迷茫,却在看清她状况后立刻变得凛冽。
“……”人真切地还在他身下。
燕玓白迅速撤开一只手臂,半撑起身躯。
骤然涌入的空气让青青忍不住细声咳嗽,喉咙干灼,一时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方才一通摩擦,肌肤相贴的触感在晨光中变得无比清晰,俩人还坦诚相见着。她想起那些混乱炽热的碎片来——意识迷乱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往外倒了豆子。
羞窘后知后觉地漫上心头,青青尴尬侧首,不敢看燕玓白。一心巴望他主动退下。
身下躯体温软,一如昨夜,仿佛天生便是为了与他严丝合缝。燕玓白两颊掠过一丝极淡的的红晕,随即神态便恢复了惯常情态,一派自然道:
“要喝水?”声音还带着情事后的沙哑。
青青的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身下那床几乎看不出原本华丽纹样的锦褥上,脸一烧,蚊嘤地“嗯”一声。
这条褥子……本来都盖身上了,又被燕玓白直接撕烂。她实在没东西能挡,又挣扎了几次,结果好好的褥子成了碎布头,她也没逃过。
这种事…好丢脸啊!
墨黑长发擦过肌肤,撩一片战栗。青青不自在地扭腰,随即身体猛地僵住——
……
青青虚脱地喝了两盏清茶,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燕玓白拣了块软酪到她唇边,青青舔了口就摇头。她没胃口。
青年便捡了她剩下的,两口解决,又贴耳问:“吃些蜜浆?”
青青眉头皱一团:“你先把我放下。”
背后的胸膛静默一瞬,随即恍若未闻般,将她往上一掂。身体晃了晃,青青吓一跳,连忙环他脖子。
“你干嘛!”
殿内炭火温暖。她终于被放上软垫,姿势依旧有些别扭,但总算获得了自由。将随手捞起的外袍紧紧裹在身上,青青新奇地看着燕玓白在殿内走动——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竟也会亲手做琐事了。
时间真奇妙啊。
她慨叹着,不经意间观察周遭。
偏殿不大,但……青青瞬间被五光十色罗列满屋子的钗环珠宝华衣给吸去了目光。刚刚就顾着和燕玓白说话,大抵是因为宝贝都被随便放,所以没留意。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燕玓白身上好似长了眼睛,“都是你的。还有几支后打的金胜……你不嫌弃,常常用用。”
五年里打的,实际何止区区几支。
他这些年……青青轻哂,“我哪里用得过来。”
她注意到燕玓白身后的金色架子,悉心堆叠拜访好的东西。是些与华美宫殿格格不入的旧物:洗得发黑的抹布、毛刺稀疏的笤帚、甚至还有一条破了洞的旧褌裤……所有属于她的生活痕迹,竟都被他一件不落地搬到了这深宫禁苑。t
那间复刻凉州旧居的宫殿,是她的出嫁之所。而这里,陈列着她过往痕迹的此地,是家么?
青青怔住了。
蜂蜜水抵在唇边,青青抿了两口,还是不想喝。燕玓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略一停顿,鼻间哼一声。
“你这些破东西没地方放,只好委屈我自己收着。”
青青默然,心里又暖又酸,也学他哼,“那真是委屈陛下委屈地不得了。”
燕玓白面上露出羞恼,正待借题发挥,脖子突然被一双细白的胳膊勾住,往前一带。
唇上传来蜻蜓点水的湿濡,还有蜂蜜的甜腻。他眸色陡暗,将将要咬住那两瓣唇,作乱的女孩儿噘噘嘴,缩头回去。
一双软小的手摸上两颊,认真地捏揉,就和昨夜他对她那般。
燕旳白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
青青无暇注意他的心思,满眼都在这张脸上,她细细端详了片刻,由衷感慨:
“你怎么越长越好看呢。”
青年眉梢微挑。
青青眉眼弯弯,指尖轻点他的下颌,连连叹气。
昨天刚重逢她就想说了!
这个人,不同的时间都有不同的好看法。青青细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真出脱啊。褪去了少年时的精致易碎,沉淀下帝王的雍容威重,眉宇间的凌厉与那抹淡白色的旧痕交织,散发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魅力。
纸片人吊打三次元?!
简直是找不到代餐的存在!
青青越看越心欢,没注意到青年得意了瞬后突然飘了阴霾的脸。他忽而道:
“我美吗?”
这还需要问?青青点头如捣蒜:“美极了!初见时就惊为天人,如今更是……”
“颠倒众生,令日月无光!”
“哦……”燕玓白拖长了语调,意味不明,“见过我如此美貌,你竟还看得下旁的丑货?”
青青脸上的笑容僵住。
燕玓白红唇一扯,森森白齿泛着不善的白芒。
“带着拖油瓶的丑陋鳏夫,你也能与之周旋?杨柳青,我若再晚一步,你是不是要大发善心去当后娘?”
这直白的诘问,青青彻底呆了。“你……”
“我知你之事,远胜于你知我。”
“还有谁?”斜飞凤眸危险眯起,燕玓白凑过来,语气已带上了不容错辨的寒意。
这个人果然骗她!他一定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青青想偏脸,被他早有准备地扣住后脑勺。
好吧,人在淫威下,不得不低头。
她绷着脸,硬邦邦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哪里数得过来。”
“……”
“噗。”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逸出。青青的脸瞬间红透,“你笑什么!”
燕玓白抱着人,胸膛不住地颤。青青被笑得颜面尽失,生气了:“你都晓得了,还故意让我出丑!”
胸膛震得愈发欢快,青青彻底没了脾气,目光飘向那些旧物——那条破洞的褌裤,看尺寸似乎是她的旧物?只是,为何会破了个洞?
她刚想挪过去细瞧,环抱她的臂膀却猛地收紧。
“杨柳青,当年那个问题,你如今可以回答我了。”
燕玓白目光如炬,他掰开她攥成拳的五指,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紧密相连。
“那时你反问我,我不曾回答。但你知,我亦知——”
“我当真心悦你。”一直不言的话语骤然道出,没有想的那么艰难。反而如释负重。
骨节分明的指尖向上攀弄,碾过她发紧的小臂,缓缓摩挲,青年声音是截然相对的低沉。
指腹停留在她臂弯的软肉,轻轻捏住。
“你呢。”
尾音坠地,一夜天人交战,五年的刻骨思念,燕玓白再不愿糊弄自己,问出了这横亘于心日日煎熬的未尽之言。
他必要她一个确凿无疑的真心。
“而今,你待我,究竟是何心意?”
青青咬牙,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面有太多的情绪翻涌。
燕玓白的意思,她明白的。
她忽然掀唇。燕玓白眉心微拧,却见她的唇角下撇,眼中水光氤氲,竟是又哭又笑。
她抽手抱住他,大力呼吸,“我也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啊燕玓白。”
从前缺乏底气,即便心动,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走向预设的终点。
倘若早知这份跨越时空的缘分能够修成正果,她绝不会那般自欺欺人,口是心非。
女孩儿反客为主,絮絮叨叨,几乎将一颗真心全然捧给他瞧。“起初你总对我动手动脚,自恋得要命,还变着法儿地欺负我……我虽不讨厌你,却只觉得任务艰难,不得不紧跟着你。”
“可后来,”她的声音轻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心口画圈,“我亲眼见你运筹帷幄,智勇双全……我对自己说,看,他就是天生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