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出去打热水,留燕悉芳独自思索的空闲。
鸦雀啼鸣,燕悉芳盯着粉末。轻舔了舔指尖的一零星。瞳仁猛地放大,难以言喻的晕眩感冲上脑中。
五指抓住小案,燕悉芳深深喘息。无端笑了笑。
绍郎用这东西弑父,拖死了老家主。如今,也轮到她大义灭亲,惩治那人鬼不分的弟弟。
她是为了天下。
确实不能再等了啊。
女使归来时,便闻美人道:“只是这之前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杨柳青算得上聪慧,也是唯一一个能得他如此青睐的。若她肯为我用,我保她九族荣华富贵。若她不肯,”
燕悉芳包好了粉末,眉间哀惋:“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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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岁首将至。
各地开始祭拜神仙,与此同时,流民也增多。不少路被阻隔,乃至上供的烟叶子断了供,换成了次等的。这气味重,不过似乎另有一种风味,嗅一嗅就叫人觉得飘然。
燕玓白好些时候没抽这东西,一时还没在意。
说来还是杨柳青先前拦着不让他抽。
如今她把自己当咸宁殿第二个主人了,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叨叨着好好吃饭不要胡来。
这么思索着,燕玓白亦步亦趋跟在杨柳青身后的步子一停。他将将要黑脸斥她,她便皱着眉回头:
“陛下,我在扫地。”
燕玓白看她亮澄澄的不悦的眼睛,理直气壮:
“你扫你的,干朕何事。”
杨柳青无言地瞄一眼他离自己几乎只有十厘米的身体,无可奈何:
“陛下这样跟着,我的活如何好好干,何时干得完?”
说着,扫帚横到两人中间一隔。
燕玓白被这防备的架势弄得“嘁”了声,“朕哪里跟着你了?朕只是刚好站在你身后。”
她默:“陛下强词夺理。”
…明明马上都要长一岁了,燕玓白却越来越幼稚。
“朕的话就是道理。”他伸手拽她的扫帚把,“朕看看,你成日里扫这扫那扫个什么劲。”
青青头大,避开他捣乱的手道:“陛下这是作甚?咸宁殿如今只有我一个人整理内务,这地方又大,自然要多多花费时间四处洒扫。”
“你埋怨朕不给你添手下人是吧?杨柳青,你别忘了是你让朕只用你一个的啊。”燕玓白不依不饶,无由被激起玩心,就是一股脑地想让杨柳青生气。
青青果然鼓了腮帮,却不好反驳,干脆低着头暗暗使劲儿把扫帚往回拽。
过几回招,她梗着脖子不肯给,急着要把活干完。燕玓白挑一侧眉,伸脚一绊。青青哐地后仰,直往燕玓白身上倒。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两人齐齐倒地。燕玓白一阵闷哼,他这一脚哪里来的这么大威力?
青青着急慌忙爬起来扶他,“陛下可还好?我不小心踩上后裙了!”
燕玓白面色一窒,微妙地闭了嘴,任青青把他拉起坐直。
青青低头给他拍身子,白皙的脸上覆着层细小的绒毛,大白天里显得透白朦胧。
眼睫扇动,他坐地上面无表情。
青青苦口婆心:“陛下若实在无聊就去找一找公主说说话。或者那个妃子?您如今也可以那什么了么。陛下想捉弄我也要等我先把咸宁殿打扫干净吧。这里一点香灰,那里一片水渍。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好多地方。”
她这絮叨的闸门一开就没完没了。
提到后妃,燕玓白嗤之以鼻。提到可以人道…燕玓白牙一咬,冷笑。
提到阿姐,燕玓白倏然低眼。
蕴了三分沉晦,看向面前人。
少女嫌殿内热,没戴脖子上的毛领。露出的脖子细细滑滑。
应当很好摸。
他顿了顿,挪开视线,去看她不知何时密实乌黑的发顶。
青青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个问题。
燕玓白最近去看望公主好像没有以往那么勤了。
这么一想,她抬头。燕玓白正瞅着她。
青青不知怎的嘴一顺问了出来。
燕玓白的脸突然飓风式阴黑,漂亮的眼珠子瞪成对铜铃。
这什么反应?她有点迷茫。
燕玓白发懵的功夫,青青观察了会,见他好像逐渐开始走神…她抓起扫帚,溜角落里加急干活去了。
偌大的殿堂里,燕玓白独身盘腿坐着,脑中一片混杂。
杨柳青的那句问话犹在耳畔环绕。
少年低头,平静地借发挡住眼眸里的情绪。
心中翻江倒海。
他最近看阿姐的次数…确实不如以往频繁。
不知何时开始,或许是她日复一日地让自己关爱百姓…他不似从前那般满怀期盼。
燕玓白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朝阳烈烈,十分刺目,他猛地闭上眼。心中几度上下。
却好似是受了阳光激发,一种诡异的,酸胀的异样感陡然在胸腔中迅速蔓延。
他最近,很不对。燕玓白眼神逐渐惊悚。
这些日子…杨柳青在身边,哄他看书看奏章,他回回反唇讥讽,与她斗嘴半晌,竟都会乖乖拿起她说的那些玩意儿,百无聊赖地看完。
他蘸她磨好的墨汁,一笔一划写字。翘着腿看她叠被子衣衫,即便满脸厌恶,临了了竟都会如她的愿。
…
燕玓白觉得这些当真荒诞。
一样都是劝,他竟和杨柳青越靠越近。
而阿姐那里…
燕玓白吐一口气,深深凝视了蹲在地上擦砖的少女一眼。
肤白的细窄小丫头。
胸脯或许有二两白肉,虽瘦,摸起来却算软。
整日穿着青色的衣裙,和她的名字一样,是枝随风摇曳的柳条。
朝夕相伴,他已然不大记得初见时她的形容。
现在的杨柳青,同宫内随处可见的宫婢没有什么两样。
燕玓白扯了扯唇,眉眼骤显阴郁。
只是玩玩杨柳青而已。
待她真得意忘形一头栽进他筑造的美梦中沉溺无法自拔,再泼醒她。
抽她的骨,鞭她的心。
殿门敲响,燕玓白思绪一断,正要呵斥,渥雪出声。原来是来侍候自己上朝,一想到唾沫星子一大堆的蔺相。燕玓白脸更沉三分。
他起身,再看擦地砖的杨柳青,人已经不知哪里去。
咸宁殿空旷寂寥,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燕玓白心头骤生郁火:
“传讯阿姐,下朝后朕去看望她。岁首,”他陡想到什么愉悦的时,突地笑容可掬:
“朕带她去城楼看花灯。”
渥雪立即领命要走,燕玓白又磨牙叫住人:
“把朕的后妃也带过去!”
渥雪一噎。
消息传到燕悉芳耳中时,女使正为她煎药。
燕悉芳莫名松一口气,却又折眉:
“他已五六日只傍晚来看一趟,突然又…”
女使把药倒入碗中:“少帝真心怜爱夫人。姐弟连心,到底不同。岁首看灯,是个好机会。”
燕悉芳笑笑:“人多眼杂,确实正合适试探杨柳青。”
外边这时通报,“月容夫人又来拜访了。”
温菩提自那日祈福后便三五日来寻公主说话。宫中后妃就属她最得青眼。
萧元漱曾想效仿,然自家哥哥与陇西李家本就是敌手,t公主为李家主母,定不会当真与她交心。便一直消了气焰在宫中扎小人撒火。
对于月容夫人,公主管辖内自是相熟。
燕悉芳与女使相视。女使一笑,“她来了?正好,这设局的活就给她。”
…
皇帝上班是宫内部分打工人唯一能歇下来的时候。
青青觉着,再有七八天就过年。燕玓白应该是要准备和姐姐相亲相爱,最近大概率不会闹事,也烦不着她。
正好,前两天就听说代云病了。可她一直得伺候燕玓白的情绪没空看望,今天和渥雪要了腰牌去拿顺气血的药,又去御膳房搞了不少好吃的。
何媪一见她就眼神躲闪,笑容很是勉强。
青青懒得报复她那段时日的苛待,只微笑:
“何媪,起起落落人之寻常。”
何媪手上肉抖抖,讷讷说知道了。
文德殿闭门许久,青青偷偷摸摸来到时是福安开的门。后院里漫着一股茶香与艾草味。青青嗅了嗅,先同福安打了招呼。
福安还是那副模样,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惊讶道:
“这些太多。”
青青认真:“上回你开解我,给我做了那么久的饼子我还没有谢你呢。代云如何了?我去看看他。你那天找人给我传话时我正在咸宁殿,未曾来得及快快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