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灰狼,盘桓在萧天策身侧。
他还反应不过来时,野狼忽然冲过来。
萧天策下意识的抓起剑,却看见灰狼咬住了他腰间的绳子,开始把下面的南绛往上拉。
可是南绛已经解开了绳子,拉上来什么都没有。
灰狼着急的打转,示意萧天策把绳子放下去。
“你先别过来……”萧天策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如今看见狼已经有阴影了。
把它想成狗也没用。
灰狼像是听懂了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大尾巴在地上甩的都把雪扫起来了。
“南绛?”萧天策到了悬崖边上,还防备的看了一样灰狼。
他确定,这狼懂人性,没有恶意。
懂人性的狼……要么是狼王,要么,是跟人生活的。
南绛在下面,听见了萧天策的声音,立即回应:“我在!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生怕引起雪崩。
萧天策默默的看了一眼灰狼,把绳子放下去。
他受了重伤,发力困难。
这时候,灰狼咬着绳子的另一端,开始一起发力。
南绛上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头狼。
她心中一惊,萧天策立即开口:“它好像在帮我们。”
“帮我们?”南绛被萧天策扶着上来。
脑海之中,出现当年狼王送子的画面。
那头狼跟现在这头狼……
额间一撮白。
“是……”南绛只觉得因缘际会,神奇无比。
这时候,狼王叼着一根树枝,学着当年的样子,把树枝送到了南绛的手上。
“是你!”
南绛的眼泪涌现:“当年就是你把景昀送来给我的!”
“当年就是它,不知从哪里救下了景昀,把景昀送来给我。我原本是要去巫族的,可是又折返,去了西洲,把孩子送过去。”
当时在通往西洲跟巫族的岔路口,她看见了这头狼。
就是这个岔路口,不单是景昀的岔路口,也是她人生的岔路口。
她这一转身,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萧天策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南绛跪坐在雪里,伸手去抚摸狼王的后背。
它受伤了。
南绛拿出药,撕下衣服给狼王包扎。
萧天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没有出声。
“在送子之前,你们就认识吗?”
南绛看着狼王,摇摇头:“不认识……我们不认识啊。这件事情我一只没有想明白,到底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跟我有关系,又是怎么知道送到我手里来的?现在,又是怎么知道来救我的。”
恍惚间,南绛想到了之前南汉的人追杀。
也是杀出来了一群狼,咬死了许多士兵。
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鸾徽呢?”南绛忽然想起来什么,起身去。
狼王冲在前,朝着他们转头示意。
“人家说,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可能是你什么时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这头狼,她找你报恩,也未可知。”
萧天策看着南绛,心中想:你这么善良的人,可见会有庇佑之神。
南绛只是匆匆看了萧天策一眼,她从来就害怕狼,唯一一次迎战,还是六七年前,九爷重伤,她随着怀孕的云姒上雪山去寻药,遇到了狼。
他们走了很远,就看见鸾徽……
“鸾徽……”
南绛冲过去,看着已经残破鸾徽。
鸾徽此时还有气,南绛下意识的想要救他。
只是鸾徽睁开眼,拉住南绛:“不用了,我不成了。”
“我害死你了……我害死你了!”南绛失控。
她没有找到哥哥的尸体,什么都没有找到,还搭上了鸾徽的命。
原本,鸾徽不用死的。
鸾徽拉住南绛:“关你什么事儿?南绛大夫,我跟着大人,见过太多……太多的野心算计。唯有你,赤忱一片。人都有一死的,我没有家人父母,死也无妨了。这样的乱世,我也……累……累了。”
“告诉大人,多谢他一场栽培。”
“你也不要哭,乱世当头,以后你会看见更多的生离死别,都……不算什么……不算……”
他的话似乎是还没有说完,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只是手垂落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南绛已经麻木了。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快速冰冷下去的鸾徽。
良久,久到她身上都开始快要被雪掩埋。
南绛开始将鸾徽的身体拼凑起来,挖了坑,将他掩埋。
马儿也被狼咬死了。
南绛看了一眼萧天策,才道:“我们走吧。”
萧天策捂了捂腹部的伤口,跟着起身,却重重的倒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温暖之中,萧天策醒过来。
南绛坐在一旁,她比先前更加沉静。
见萧天策睁眼,她开口:“醒了?喝药吧。你受伤了,没有说,我也没有及时发现,对不住。但是我都给你治了。这是在一处农家,我用我身上的东西换了些银子,换了几天借宿的机会。”
萧天策坐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喝完了药,他感觉身上微微出汗。
“我们在这里几天了。”
就在这时,妇人匆匆进来。
“有位姓云的男子,来找你们。”
“云?”南绛起身:“云令政?”
云令政就站在正堂内。
身上披着一身雪白的狐狸毛披风,手还落在炉子旁边烤火。
听见动静,转身过去。
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谁死了?萧天策,还是……鸾徽?”
第1668章 云姒折返,大灾之年
“什么?”南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云令政面色淡漠,再问:“是萧天策死了,还是鸾徽?”
如遭雷击一般,南绛身子狠狠一震。
“你怎么知道!”
云令政看着炉子上的热水。
外面冰天雪地,腾升的蒸汽,熏染了他清冷俊逸的五官,将他衬的分外冰冷:“意料之中的事。现在外面的世道这么乱,人命,不值钱的。”
南绛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
鸾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啊!
“你不伤心吗?”南绛颤抖着声音问。
云令政垂眸看向了南绛:“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每天看的死比看见的生多,你就不会伤心了。”
“蠢笨的人不会伤心,聪明的人走的快,来不及伤心。你会伤心,会因为这些事情困在其中,是因为你聪明,但是又不够聪明,不上不下,痛苦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自救。”
南绛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云令政看着南绛,说:“我父亲走了,你可想要去送送?”
“什么?”南绛怔愣了一瞬。
云令政道:“死亡是很正常的事,稀松平常。位高权重者一时的死会为人所记得,位卑者的死,会被当成麻烦事,草草了事。”
“将来,你我也会死,早晚的事情。”
他说这些的事情,神色自若。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将军中,边城的一切搭理的清楚明白。
他是个很好的军师,很好的文臣。
只是,军师谋局不入局,将军列阵要入阵。
云令政抬眼看向了站在外面的萧天策,隐约之间,云令政对着南绛开口:“你这般接受不了死亡也不适合跟萧天策在一起。他是军将,这次的战争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将来有一天,他可能也不会例外。所以,离他远些吧,南绛。”
他的情绪不是很高。
说完这些,示意了马车过来。
南绛站在云令政身后。
他身量很高大,一身雪白大氅,比外面的雪更冷。
南绛有些恍惚的开口:“怎么才能像你这么冷血呢?”
以往听见这种话云令政会不屑,会无视。
今日,他看着南绛道:“等你身上背负足够多的时候,等有比生死还重的事情等着你的时候。”
他出去了。
迎着雪。
可是却转身,看向了还在温暖之地的南绛。
他冲着南绛伸出手:“走吧,南绛。”
南绛呆愣了一瞬,踏出门去。
大雪纷纷,落在他们的头顶。
这样的关头,云令政想起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只是,他这样的人生,怕是无法跟任何人同白头的。
思绪到此,云令政反手握住南绛的手腕,拉着她,引着她一直朝前。
他们都没能到帝都。
云霆风当初将蒋淑兰送去大周找云姒,自己留下来跟云承祖一起对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死的很安静,是精力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