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快点，已经七点半了。
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到校门口，再一口气跑到地铁站，下楼、安检、扫码、进站，踩着最后几秒跳进车厢。
站稳的瞬间，邓清的脑子都还是晕的，像裹了一层棉絮，两个小锤在太阳穴突突地弹棉花。
靠着车厢壁深吸几口气，想彻底清醒，可大概跑得太急灌入了冷空气，加之熬夜的缘故，喉咙干得发疼，胃也空得难受。
尽管不停看时间，窗外光影的闪动并没有因此加快，她还是迟到了。
地铁广播女声提示“前方到站梧桐苑站”，邓清立刻站起来往门边靠，目光在人群里快速搜寻。
几乎毫不费力地，她一眼看到了齐妤。
她站在人群中，目光悠然，看到邓清后原本清浅的面容带上了一抹微笑。
“早。”她开口同邓清打招呼，声音温温的好听。
邓清仿佛这一瞬才真正醒神，身上沉重的疲倦感被冲散了些。
“早。”她跟着回了一句。这是她起床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换了个人。
齐妤走到邓清身边，邓清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跟着她找了个空位坐下。
从他们这里出发去清江校区，单程要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没有座位人会废掉的。
“吃早饭了吗？”齐妤问。
“没。”邓清实话告知，不过没好意思说二十分钟前她还在床上做梦。
“刚好。”齐妤笑了下，侧身从包里取出个纸包，递给她，“诺，给你的。”
邓清眨眨眼，接过打开，食物的香味钻入鼻腔，竟然是三明治。
“这是你自己做的？”邓清意外又惊喜，又觉得齐妤就是这样周到的人，邓清熬夜到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几乎要落泪。
“嗯呐。”齐妤看着她笑，“猜你没吃饭。”
邓清已经咬下一大口夹着丰富馅料的法棍，口齿不清地含糊：“你猜得真准。”
齐妤狡黠地晃晃手机，“其实是看你朋友圈动态猜的。”
她跟哆啦 A 梦似的，又从包里摸出盒牛奶，插了吸管递给邓清，“慢点吃，别噎着。”
邓清停下咀嚼，嘴角向下一撇，泪汪汪看着齐妤。
齐妤知道她的德性，连番制止她，“不至于、不至于，别突然感动啊，这么多人呢。”
和邓清熟了以后，齐妤才知道这人有些神经刀，会突然做出让人意外的举动。
邓清一口气提起来没处使，又缓缓呼出，嘴角动了动，最后化成一句：“……谢谢。”
刚才狼吞虎咽没尝出味儿，这会儿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火腿的咸香、生菜的清爽，加之黄芥末的酸辣，辅以芝士法棍的醇香，在口中交融，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比超市越来越贵的桃李面包好吃多了。
工作日通勤时间，越来越多人挤进车厢，空气逐渐闷热浑浊。
邓清吃完东西后便开始犯困，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重。
齐妤看出了她的睡意，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本来就不甚清醒的意识在听到齐妤这句话后，瞬间眼睛一闭，安心地睡了过去。
被齐妤叫醒的时候，邓清还有些懵，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迷糊间甚至在疑惑，自己睡觉为什么不是躺着而是坐着。
直到下意识伸懒腰，手打在铁杆上疼得她“嘶”一声，才清醒过来。
看了眼时间，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还有两站到，你提前醒醒神。”齐妤说。
邓清揉着眼眶点头，对面窗户里映出坐在对面人的脸，对比堪称惨烈，一个眉目清朗，一个气若游丝。
邓清在学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比起走路，她更习惯骑自行车。倒不是说她有多懒，她只怕别人奇怪的目光。
别人都是和同伴们走一起手挽手很亲密，她一个人孤零零走在人群中，活生生一个孤僻异类。
尽管大概率没人会注意到她，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邓清用“忙”来武装自己。她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兼职要实习要完成学校活动……她很赶时间，这种情况下骑自行车是正常的，在食堂三两口吃完饭也是正常的。
邓清不期盼融入人群，只要求自己不那么异类，正常就好。
Fake it till you make it，时间久了，邓清也就真的这么认为和不那么在意了。
只是极其偶尔的，会想起当初自己这样做的初衷，以及看到湖边拥抱接吻的情侣、周末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却孤身一人没人陪伴时，会向往爱情。
是故当下，十月中的一个早晨，走在她不甚熟悉的清江校区，鞋底踩着嘎吱作响的落叶，因为身边有齐妤，邓清的心久违的活泛和新鲜。
要知道和身边人闲谈着走在一起，如此平常的一件事，对邓清而言却很罕有。大学四年，能在最后的校园时光里认识齐妤真是太好了。
不过……
“你对这里怎么那么熟悉？这一片很大欸。”邓清问出她疑惑好久问题。
他们之前是约在基教的会议室，这还是第一次定在计院大楼，两个相隔甚远的地方，邓清本来想求助导航的，谁知跟着齐妤一路走来，齐妤完全熟门熟路的主人做派。
齐妤但笑不语。
还好那人现在大多时间都在公司，基本不出现在学校。
两人走到计院楼下，迎面一个外卖小哥风驰电掣赶来，一脚刹停在她们旁边。
小哥拿着手机看大楼外立面写着计算机学院几个大字，确认没走错，从保温箱里拎出配送单。
邓清被齐妤圈住手腕拉过去时，尚没明白怎么回事。
只见齐妤与外卖小哥确认了手机尾号，说是她点的，可以自己拿，转头招呼邓清和她一起拎袋子。
邓清连忙接过，有点重量，她和齐妤一人提两袋。
计院的楼是 8 字型，邓清一头雾水地跟着齐妤，坐电梯上楼，七拐八绕地到了一间会议室门口，从门上的窗户看去，除了她俩大家都到了。
齐妤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刚一进去，就有人问了，怎么这么晚才到，他们早就来了。
齐妤看也不看那人，在周若琳“你又开始了是吧”的警告中，把手上的咖啡和甜品提到桌上，分给大家。
“实在不好意思，赶过来确实花了些时间，我们请大家喝咖啡。”齐妤礼貌周全地陈述。
大家纷纷道谢，说晚一点也没什么，她们离这边确实远，以后会议时间尽量定在下午。
邓清给大家分甜品时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愧疚，早上是因为自己迟到才害得齐妤也跟着晚到的。
路上她只顾着补觉，齐妤却想好了怎么弥补大家的等待。她都看到了，纸袋上贴着的小票，显示的下单时间正是她在地铁上梦周公的时候。
原来自己一直一个人是有原因的么？
不管如何不承认、不去面对，她都是很失败的吧。
邓清沉默着把一个草莓千层推到一个人面前，完全没注意到对方不想吃这个口味的眼神暗示。
就算收到了她也不会管，谁让他一进门就呛声齐妤，有得吃就不错了，惯得他还！
小鱼简直是天使！
第72章 他的和我的 & 黄玫瑰
上午会开得比预期久。齐妤基于收集的用户反馈，提出重新划分场景模块，重点放在细化用户意图识别这块。邓清补充了一些访谈样本的词频统计，数据图一展开，痛点一目了然。
计院的几人顺着分析思路现场调出上次的训练模型，讨论是否换框架、数据怎么补、模块之间如何解耦，白板很快写满。
一轮一轮补充交叉后，最终定了调整思路。
散会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虽说会前大家吃了甜品，但人精力一旦集中，消化得很快的，松懈下来，胃就开始抗议了。
有人站起来就喊：“饿死了，饿死了，结束了噶，确定就这些了？OK，先走一步，再有问题线上联系。”
没再多寒暄，大家收电脑往外走，顷刻就散了。
食堂这会儿已经没饭了，邓清在想要不要去便利店买加热便当对付一顿，问齐妤要不要一起。
齐妤在看周围有没有共享单车，闻言转向邓清，说可以，然而齐妤同意的另有其事，“已经在饭店点好菜等着了，你要去吗？”
邓清反应了几秒才明白齐妤的意思，“还有别人在吗？”
齐妤：“有一个，没多的人，就吃顿饭。”
若是换作别人，邓清多半直接说“你去吧，我随便吃点”拒绝了，齐妤不是别人，邓清想和齐妤一起吃饭。
犹豫了几秒，她点点头，“行，那我跟你啦。”
两人骑车很快到了校外一家挂红漆木牌匾的黔菜馆，招牌豆米火锅，热腾腾的豆香混着辣椒的微辛飘老远，似在提前迎接嗷嗷待哺的齐妤和邓清。
这会儿已过饭点，大堂依旧坐了不少人，邓清跟着齐妤往里走，途经一方方木桌，锅子里咕嘟作响，香气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