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加州和我回这里不冲突。”话题又绕了回来，见齐妤深吸口气，眼中隐有怒火，宋浔舟无不可怜地说，“我在那边也睡不好的。”
齐妤对倔强不听话男友的恼意很快转为忧心，“为什么？床品不习惯？要不要买家里我们常用的这套？还有熏香也拿些过去。”
“不是。”大男人软言软语起来是女人难以招架的。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得不好。”说完可怜兮兮看齐妤一眼，又飞快委屈地埋头。
齐妤被这一眼看得心下一酸，体谅的妥协口吻，“那你回来吧，你在这边住惯了，一时适应不了也正常，我这么赶你，是我考虑不周。”
宋浔舟眼睛一亮，就要来亲她，被齐妤隔开，继续没说完的话，“你住这里，我回梧桐苑住一阵。”
被捂住嘴的人竟然点点头，声音含糊着说：“哦，好，那我去梧桐苑找你。”一副夫嫁夫随的懂事模样。
齐妤：“……”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抱歉是怎么回事。
“我换门锁密码，你来了也进不了屋。”她说。科技是隔阂人与人距离的第一利器。
宋浔舟盯着齐妤看，一秒，两秒，三秒。
不懂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好亲的嘴巴，为何说出如此冰冷刺骨伤他心的话。
意识到齐妤不是在开玩笑，宋浔舟耍赖似的扑到齐妤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齐妤脖项间直晃，“不要！不行！不可以！”
无赖模样全然不似平日在下属面前的冷戾寡言。
“妤妤宝、好小妤，别的我都听你的，真的。就这个不行。我不想每天见不到你。”
男人求情惯是有什么说什么，甜的、酸的、肉麻的，一气儿上，只要能达目的。
齐妤不为所动，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现在也不是每天都见，有时候你回来了我睡了，早上我醒了你走了，这和不见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宋浔舟斩钉截铁，区别大着。
“是有区别。”齐妤冷哼，“区别是你睡眠得不到保障，每天这么累，眼下都青黑了。”
宋浔舟再次申明，“我不累——”话没说完急急停住。
！
齐妤说他有黑眼圈？
宋浔舟眼睛都睁大了，语气是全然的不可置信，“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嫌弃我？我有黑眼圈你就不爱我了？”
他那语气那模样，齐妤要敢说是，他当场哭给她看。
齐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敢情她刚刚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听见并上心了这一句话。
齐妤在无语，连冷笑都省了。
落在宋浔舟眼里便是齐妤不说话，默认他的说法。
宋浔舟疯了，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是因为我有黑眼圈，嫌弃我了？”
男人的委屈有如潮水快将齐妤淹没，每个字、每个眼神都在幽怨地控诉齐妤，好像齐妤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把他的心碎成了稀巴烂。
齐妤：……
说实在的，齐妤对福来都没这么好脾气过，她耐着性子道：“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别想着卖可怜我就能改变主意。”
被识破计谋的某人沉默了，顶着齐妤一言不发看他的视线，干巴巴重复三个字“我不要”。
他紧紧抱住齐妤，呼出的热气全打在齐妤脖间。
“你说我们大早上的，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为什么要说这些？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那边稳定了，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了，到时候我会有很多很多时间陪你。”
“我在公司总是想你，每天的念想就是回到这个家，也不是这个家，是回到有你的地方。你想回梧桐苑住也可以，前提是让我进去。我没有要限制你，你去哪里都行，但不能不要我，这是我唯一的诉求。”
“宝宝你哪里都好，只一点不细心，容我批评你一下，只一下哦，多了我都不许的，你看到我住在公司附近的好，却看不到不好，这点你认不认？对我来说，回不回来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一样？”
“在这里，我晚上回来了，能看到玄关处你随手脱下的手套，客厅茶几上你倒扣着重温了很多遍的书，冰箱上写着待办事项的便利贴……虽然不是你，可又都是你。光看到这些我都会安心很多，才有动力继续面对第二天，我有压力的，我承认，你也知道，对不对？”
…………
“妤宝，我也是需要安全感的，我的安全感是你。”
打宋浔舟说第一句话起，齐妤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宋浔舟，讨厌鬼，平时万事云淡风轻，一切不放在心上的不以为意，就算对着她，也鲜少说这么多话。
在齐妤心中，宋浔舟就应该是酷酷拽拽的样子，轻而易举获得成功被所有人追捧。
可现在，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清晨，在被窝里，他搂着自己絮絮叨叨说这么多。
他不是平日里光鲜的他，下巴上甚至有一道剃须时不小心刮出的血痕，这副模样却深深打动齐妤的心。
宋浔舟说的这些，齐妤没有想到，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宋浔舟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因为太安全了。宋浔舟给她的安全感满得要溢出来，以至于她从不会怀疑他对自己的爱。
可医者不自医，这样一个给足她安全感的人，自己却很缺少安全感。
偏他的安全感来源，齐妤本人，对此一无所觉。
是她太冷漠了吗？是她太粗心了吗？她是不是付出得不够？可是怎样才算付出呢？齐妤不懂。
齐妤只学习过很短一段时间父母之间的相处之道——这个道现在看来什么也不是——还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后面就没有人教她这些了。
她不是生来就会爱的人，似乎总是在被动接受。
齐妤越哭越伤心，因为宋浔舟的剖白，因为如有实质的愧疚，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爸爸，泪失禁体质碰上发散的思维，泪水止都止不住。
宋浔舟上衣很快被泪水浸湿，他身体后仰了些，齐妤泪流满面，他说话都结巴了，“妤妤宝、宝宝、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对不起。对不起。”
宋浔舟越是让步，齐妤哭得越凶。
笨蛋，他什么都没做错，道什么歉。
泪眼朦胧中，宋浔舟抽空接了个电话，连挂三通，对方坚持打过来，宋浔舟接起，声音冰冷得质问对面，三通不接代表我正在忙，没空理会，你觉得呢？
这人，明明就很忙，还有，干嘛为难别人，谁上班是容易的？齐妤抽噎中腹诽。
宋浔舟那头三言两语说完：楼下等着。等等，早饭先送上来。再催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司机来接你了？你快收拾，上班别迟到。”齐妤三两下地抹掉眼泪，就要起身。
“我就是老板，怕什么迟到。”宋浔舟拉回她，动作轻柔地拂拭齐妤的眼眶，无不心疼地说，眼睛都红了。
齐妤吸吸鼻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顶着通红的眼睛起身，让宋浔舟换衣服，自己则从冰箱找了冰块敷眼睛，平复心情。
齐妤还在敷眼睛的功夫，宋浔舟已经快速换好了衣服，香水味儿一路飘到门口，开门从外拿了保温桶回来。
他把早餐摆在餐桌上，坐那儿拿手机处理邮件，边等齐妤。
“你先吃。”齐妤催他。
“不急。”看手机的人不慌不忙。
齐妤只好加快动作。
吃完早饭，齐妤见宋浔舟还不走，犹犹豫豫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齐妤问他。
“宝宝，我黑眼圈很重吗？”他早上照镜子觉得还好，他又不靠脸吃饭，他的脸只要齐妤一人满意就好，但现在唯一服务对象似乎不满意了。
齐妤抬头看了一眼，还是一张帅脸，但她点头，“嗯”了一声。
宋浔舟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顿时心如死灰。
齐妤趁热打铁，“我今早说得你觉得怎么样？”
宋浔舟张了张口。
齐妤：“嗯？”
“我再考虑考虑。”宋浔舟干巴巴地说。
某人妄图把商业中的谈判手段用在此处，齐妤不接招，淡淡道：“行，你考虑吧，我今天就回梧桐苑了。”
“啊——”本来想靠拖字诀的人绝望了，试探着问她：“那你改密码吗？”
齐妤耸肩，一个字：“改。”
宋浔舟禁言了，像霜打的茄子，焉儿了。
两人心态迥异地收拾完，齐妤把宋浔舟推到衣帽间，亲自选了条领带为他打上。
她拂拂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笑眯眯夸道：“我男人真帅。”
平时从不怀疑自己颜值、帅而自知的人，第一次因为疑似黑眼圈的存在而不自信了。
路过齐妤化妆台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齐妤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台面上没有别的，就她日常用的一些瓶瓶罐罐，疑惑片刻后领悟了什么，心里顿时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