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粮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他把家里所有的现金,分成了四份。两个儿子各拿一份,他们两个老的拿两份。一份是两百块钱。
家里的粮食,油,菜,农具,也都平均分了,就是房子没什么好分的。
余有粮家,总共就四间睡房。两个儿子一人一间。到时候,堂屋,厨房,厕所都要共用。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平分给两个儿子,儿媳妇倒也没多话。
只是余卫国说起钱分成四份。
“爸妈是想留着那一份给卫红吗,我看没有必要。那死丫头如今还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这辈子,估计都不得回来,你们也别指望她。”
刘秋香原本就不大乐意分家,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随便我跟你爸怎么分。卫红还是你亲妹妹呢,你就这么埋汰她。再说了,这里大部分的钱,都是你爸的工资。你这个白眼狼,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余卫国被老娘一通臭骂,也不敢吭声了。
罗兰更是难得地露出笑容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一家两百块,她从来没想过能拿这么多。
分家的事情定了,余有粮就要留余秀莲与余秀菊两姐妹在家里吃饭。
余秀莲两姐妹哪里肯答应。
大哥家如今是什么光景,她们比谁都清楚。
出了余有粮家,余大姑忍不住跟感叹:“大哥大嫂操持一辈子,没想到,就败在儿女身上。我跟你姐夫虽然赚钱没有大哥厉害,可家里的儿女却听话,你家安邦也是,就没有这么让人操心的。”
余秀莲也跟着道:“是啊,我看大哥好像突然老了十岁。卫国那几个孩子,小时候看着还挺机灵,没想到,长大竟然是这副德行,我要是大哥,也难受。”
余秀菊跟着附和两句。
两人聊了一阵,余秀莲索性邀请余秀菊上自家吃饭。
余秀菊也想去看看周小满跟孩子,也没推辞,两姐妹手挽手,就到了余安邦家。
到家的时候,小宝正在给弟弟洗尿片,余安邦则在收拾乱七八糟的衣服。
看到两人回来,不免就问起余大舅家分家的情况。
听完结果,他也唏嘘不已。
“卫国卫民兄弟,是怕大舅的病拖累了他们呢,”余安邦嗤笑一声,“养儿防老,这样的儿子,哪里指望得上。我儿子要是像他们一样,我趁早直接打死。免得到时候来气我。”
余秀菊正抱着闹闹哄,闻言就笑道:“你舍得,小满还不舍得呢。你表哥他们小时候,大嫂可没少娇惯孩子。”
第254章 儿女都是债
余秀莲想起刘秋香小时候对孩子的溺爱,也不由摇摇头。
想到余有粮分家后的脸色,她又忍不住叮嘱余安邦:“你晚上再去一趟你大舅家。最好明天就带他去县医院检查。听说痨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治疗及时。”
“我知道了,妈。一会儿就去。”
周小满给孩子叠好尿片,就对余安邦道:“我看大舅身体上的病,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心里不痛快。别看他这回对两个儿子失望,可是心里,肯定还记挂着他们。卫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是帮不上忙。可卫国两兄弟,咱们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回头问问去,看有没有什么好活干。”
“小满想得透彻,”余秀菊道,“你大舅那个人,宁愿自己苦一辈子,也不想苦了孩子。没有他管着,那两兄弟还不知道要把日子过成什么样。要是两个儿子都有一门技术傍身就好了。早知道,也应该跟安邦一样,早早的就学一门手艺。木工,泥工都行。”
周小满心下一动,就道:“安邦,他们这个年纪,去学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学出来。要不,你先教他们开车吧。”
再过两年,开拖拉机开货车都是高收入行业。
“行,我晚上问问去。不过,他们乐不乐意学,我不敢保证。”
“咱们尽力了,就问心无愧。也算是为大舅做最后一件事。”周小满道。
余秀菊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有这样的媳妇在旁边,安邦就是再混账,也有限。
大家说着闲话,就准备做饭吃。
吃过晚饭,余安邦就去了余有粮家。
他直接对刘秋香道:“舅妈,我去县城问过了。肺结核不是什么大病,吃点抗结核药就好了,就是要坚持吃药。明天,我就跟大舅一起过去。”
刘秋香一听,哪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场就道:“行啊,明天吃过早饭,你们就去县里。”
“我不去,又不是什么大病。”余有粮依旧不松口。
余安邦就道:“大舅,你是怕花钱吧。您放心,真花不了几个钱。要是超过五十块,全由我来垫付,怎么样。我虽然是外甥,但跟你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刘秋香就笑成了一朵花,这回的笑容,格外真诚。
“有粮,你就听安邦的话,去县城看病吧。咱们家那两个没用的,咱也不惦记了。咱自己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正经。”
见余有粮还不吭声,余安邦就道:“大舅,你也不要太担心家里。一来,确实花不了几个钱,二来吧,两位表哥那里,我也有了打算。”
他把决定教余卫国两兄弟开手扶拖拉机的事情说了。还说,等学出来,可能有机会干临时工,每个月有工资发。
余有粮听到这,紧锁的眉头才算舒展开,又有点不好意思:“安邦,倒是累得你忙上忙下。”
“应该的,应该的。”
第二天,余安邦骑自行车,拉着余有粮去了县城医院。
照了片,医生开了药,说坚持吃药,问题不大。
最后,又再三叮嘱余有粮,要注意分餐,别传染给了家人。
检查加上拿药,总共花了二十几块钱,是余安邦强行掏的。
余有粮不擅长说煽情的话,只是拍着余安邦的肩膀,连说了几个好。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余有粮看着前面挺拔的年轻男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
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帮他撑起一片天。
再想到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顿时唉声叹气。
儿女都是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接下来的日子,余安邦趁着不上工的时候,说是拖拉机要检修,直接开到公社去县城的大路上。
那边人少,练车方便。
余卫国与余卫民两兄弟,是两个极端。余卫国胆大包天,又不是个肯听劝的,余安邦才说了几句,他就表示知道了。然后,兴冲冲踩着油门就走。结果,差点将拖拉机开到了田里。
余卫民则是胆子太小。再三问余安邦车子要怎么开,油门也不敢踩,一路上开得战战兢兢,比路上骑自行车的还要慢。
练了两天,余安邦就不肯余卫国沾手了。
余卫国是开飞车的,可偏偏技术却不到家。他担不起责任。就将余卫国赶了回去。
余安邦抓着余卫民又练了几天,总算让他胆子变大了,敢在路上跑。
不过,胆子小,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安全问题有保证。
到了九月底,大队收棉花的时候,余安邦就把拖拉机扔给了余卫民,让他练手。
余卫民开了两天,算是正式出师了。
余卫国不免就在家里念。说余安邦瞧不起他之类的。
罗兰听在耳朵里,也不是滋味。
余安邦跟他媳妇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一房人。
因为心里不痛快,她对孩子就没什么耐心。
大牛大妮稍稍调皮点,就会挨打。
于是,余家大房这边,经常能听到孩子鬼哭狼嚎。
刘秋香两口子要是在家,还能管一管。这两口子要是不在家,大牛大妮就经常被打得哇哇叫。
余有粮家的邻居就看不过眼了。
罗兰自从怀孕,就对两个孩子格外苛刻。
有人不免在背后说后娘恶毒。
罗兰听了,定要当场呛回来。回头,对大牛大妮就更加不好了。
她既然已经当了恶毒后娘的名声,难道还差这点。
至于余卫国,开始,他也是心疼大牛的。
可新媳妇闹腾的本事大,他也是厌烦的。
每回罗兰打孩子,他就远远地躲出去,只当自己聋了瞎了。
白河生产队不免就有流言传出来。
余队长家好好的分了家,要说与这大儿媳妇没关系,谁信啊。
话传到最后,不知怎的,就传回了罗兰的娘家。
罗兰娘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找了一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就闹到余有粮家。
余有粮得了痨病,余家才分家的消息,顿时在白河生产队传开了。
不止余有粮的左邻右舍担心被传染,就是队上的几个干部,平时也有意无意地远离着余有粮。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粘上就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