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次数多了,余安邦也回过味来了。
家庭琐事,没有谁对谁错,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
之后,他就在中间和稀泥。
所以这回装电扇,余安邦尽量顾及到两个女人。看余秀莲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这回没有做错。
…
五月底,罗蓝生了。在家里折腾了一天一夜,生下来个女娃子。
女娃子长得眉目清秀,像姑姑,相貌相当不错。
可当天,罗蓝却哭得像死了亲娘。
她想要个儿子,菩萨拜了不少,求神问佛的事,一件都没有落下,信誓旦旦以为自己能生下个儿子来,可没想成,最后出来的竟然是个赔钱货。
刘秋香当天也落了脸子。
按理说,老大这一房已经有儿子了,她原本也没这么计较,可男孩子哪里嫌多。
最重要的是,罗蓝自以为自己肚子里揣的是个带把的,怀孕期间就作天作地。刘秋香这个婆婆也要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忍了几个月,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孩子,她能没有脾气。
别说伺候坐月子,罗蓝就是想喝鸡蛋汤,那也是要看脸色的。
罗蓝气得顾不得坐月子,追出来就在堂屋与刘秋香对骂。
婆媳两个的战争,几乎要将房顶掀了。
偏偏余有粮去公社开会不在家。两个女人的骂战就升级了,甚至动了手。
余卫国是不管的,他也想要个儿子。余卫民倒是想去劝架,被自家媳妇关在了屋里。
最后,动静闹得大,还是隔壁邻居来劝架。
就这样,余家在队上又成了谈资。
有人说刘秋香不厚道,有人说罗蓝遭报应了。有人说婆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什么的都有。
就连来找周小满问题目的社员,也忍不住在她耳边嘀咕。
“你家这个大嫂,平常确实不会做人。这回咱们队上虽然有不少人说她婆婆厉害,可大部分,都说她是自己自作自受。之前怀个孕,还以为是怀了个金疙瘩,金贵得不行。自从怀孕起,就从来没有下过地,就是自己的衣服,也要赖着婆婆洗。对前头的两个孩子,更是不是打就是骂,做人做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
周小满笑笑,没有发表意见。
生男生女,在她看来都一样。
不过这个年代,养儿防老确实是深入人心。
别人家的事情,周小满听听也就算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家男人也有些不对劲。
不像之前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余安邦大部分时间坐在家里,时不时皱眉。有好几次,甚至捻着手指头,想要抽烟。可能是想起家里还有个孩子,生生忍住了。
趁着屋里只有他们两口子时,周小满就问他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余安邦只是摇摇头,表示没有。
周小满就看着他不说话。
余安邦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
原来,上回说的水泵厂职工宿舍承建的事,倒是到手了。
余安邦跟着忙里忙外,找了不少人,都快要完工了。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原先说好的工钱,一毛钱都没发。这就算,那些材料钱,都是赊的。
如今,人家红砖厂找过来,管他要钱。
“就这个?”周小满问。
余安邦点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工钱咱们先垫着?!材料钱,就先拖一拖。工钱的话,要是不给,估计要遭人埋怨。”
建房的泥瓦匠,都是冲着余安邦的面子去的。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都不容易。
余安邦苦笑:“我当然知道。这点工钱,咱们也不是拿不出来。”
他如今手里头,不说有一万块,七八千肯定是有的。
可是,忙活了几个月,烟都送出去好几条,半点好处都没捞着,他这不是花钱赚吆喝吗。
余安邦心里不痛快。
自从从北边回来,他的买卖越做越小。现在,竟然沦落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要钱。
越混越回去了。
这些日子,他太憋屈了。每天陪笑脸找人家厂里领导要钱,人家只会乐呵呵踢皮球。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给准话。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接这破活了。
“还是先把工钱结了,”周小满道,“至于水泵厂那边,你去找赵叔问问,看能不能找点关系,把这里的钱结算清楚。”
“也只能这样了。”余安邦叹气。
“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心里不太痛快?”周小满抱住了他的胳膊。
余安邦顺势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别操心,你男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是觉得憋屈。没事,水泵厂那边,我再想想。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去找干爹。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有办法。”
其实,他有一个相当简单粗暴的办法。
周小满点头,又安慰了他几句。
余安邦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就是抱怨几句。你男人有什么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再出远门赚钱。那些是快钱,赚起来痛快。我心里有数。”
周小满除了安慰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这个年代,国营单位的都是大爷,他们要是没有关系,还真拿人家没有办法。
等过两天,她抽空去一趟干娘家吧。
自从去向阳小学上课,她去镇上的时间就更少了。
趁着端午节前,她去送节礼,到时候,再探探口风。
周小满打定主意,就没有再多问。
可还没有等到端午节,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279章 又生事了
来余家的男人们,有松原大队的,有坪山大队的,也有隔壁生产队的,都隶属红旗公社。
一进门,有人就拉着余安邦诉苦。
“安哥啊,我当初就是冲着你的名头去的,哪里晓得会拖欠工资。这都多久了,原先说好每个月结一次呢。我媳妇马上就要生娃,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就是,就是。我老娘病得厉害,一直拖着,就等着这些钱救命,安哥你当时可是答应了的,现在不能不管。那水泵厂的领导说什么咱们管不着,咱们只认你…”
“我也是,我也是。”
“我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反正干完这半天,我是不会再来了。但是,工资你得给我结清楚,要不然,我就在你家不走了。”
“…”
十来个汉子站在余家堂屋里大嗓门说话,吓得余闹闹哇哇大哭。
余安邦原先还想好好解释一番,见这阵势,顿时脸就落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众人,轻轻拍着余闹闹的背,轻声安慰着。
余安邦的态度摆在这里,聪明的顿时就讪讪然收了嘴。
余安邦是个什么性子,大家也是知道的。
今天他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吵架的。
其余人也很快就回过味来。
不过两分钟,余家堂屋就恢复了安静。
屋里只剩下余闹闹的哼唧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子的哭闹声停止了,屋里死一般沉寂。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余安邦,后者却是慢条斯理地给孩子擦鼻涕。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就道:“安邦,你给个准话,我们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只要你说个具体时间。我们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家里几张嘴都要吃饭呢。”
“就是啊,安邦,当初那么多人要做小工,是你把我挑出来的,我心里感激你。不过是被家里的婆娘逼着来的。”
又有人跟着附和。
态度与进门那会又完全不同了。
余安邦这才露出一丝笑来。
“各位大哥,你们今天过来,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我先前就跟大家说了,我去找过水泵厂的领导,人家说,还要等几天。你们呢,也稍安勿躁。那么大一个单位,肯定不会昧下咱们的工钱。”
他说话不急不缓,话语间的笃定,让躁动的男人们稍稍安定了。
“安邦,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咱们谁没有难处呢。你看,这马上就是端午节了,我去岳母家的年节礼还没着落。今天要是不解决,我媳妇肯定要跟我闹。你也知道,我家那个母老虎,生气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一个男人苦着脸道。
人群里就有善意的哄笑声。
说话的,是金阳生产队的罗建安,他媳妇确实是出了名的泼辣。
余安邦仿佛找到了知音。
“罗哥,咱们都是苦命的。我媳妇的厉害,你们知道不。”
这回,大家的笑声就更大了。
有人更是一脸牙酸,同情地拍着余安邦的肩膀。
“安哥,你别说了,我们都懂。女人啊,就不能惯着,下回她要是敢撒泼,你就直接大耳刮子抽过去,保准老实了。我跟你说,我家那个——诶,你们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别拉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