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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模拟器回到千禧年[中式梦核]_何金野【完结】(8)

  ……

  许葭睁开眼时,窗外天已蒙亮,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指尖还微微发麻,她伸手打开抽屉,最下层的缝隙中,安静地躺着一张揉皱但铺平的练习纸。上面写着:“你能再问我一次你有没有拿她橡皮吗?我真的会回答你。我想回答你。”

  字迹仍旧是那种歪歪扭扭的三年级手写体,可她终于不再责怪那时的自己了,不是她不懂表达是世界当时不愿意听她说完。

  不知道是不是模拟器的完全出现,这一次的梦有了很长的延伸,梦境再一次转了景,许葭从空无一人的教室走出来,四周不是她熟悉的学校,而是当年的家属楼,冬青树丛围成的楼道口,墙皮脱落的白色瓷砖,晾衣杆斜伸出栏杆,塑料衣夹在风中微晃,轻轻打着节拍。

  她知道自己此刻并不是七岁的许葭,也不是现在的许葭,而是一个穿梭其间的观察者,大概是一种介于现实和记忆之间的存在。

  她走到一户熟悉的门前,是自己小时候家对门的住户,门没关严,半掩着,一条明亮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洒在楼道地面。屋里传出电视剧的声音,孙楠的歌声夹在对白之间:

  “一声叹息将我的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

  她听得出来,那是《孝庄秘史》的配乐。

  许葭推门进去,却发现屋内无人。电视机画面跳闪着,是大玉儿和多尔衮的对话场面。许葭站在电视机前,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年轻、倔强、眼神澄亮。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冬天的夜晚,裹着厚衣服蜷在被窝里,偷偷从布料缝隙里看着电视中宫墙深处的故事。

  那个时候,她偷偷模仿过大玉儿,站在镜子前学她抬头、沉默、咬住嘴唇……她觉得那是一种漂亮的沉默。不是认输,不是哭,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也许这样,别人就能回头看她一眼。

  ……

  画面突然变暗,她重新站在教室里,夕阳照进来,勾出课桌与书包的轮廓。

  许葭的视线落到课桌边的地面上,一块橡皮,静静地躺在那儿。她弯腰捡起白色塑料的软橡皮,边角略磨损,一侧被人用刀子刻了三个字母:

  “LMX”。

  她认得那橡皮。甚至还能想起它掉在地上的声音啪的一声,干脆、脆亮。她记得更清楚的是,那之后她捡起来了,没有立刻还,不是因为贪心。只是她当时太怕。

  怕对方说:“你为什么要动我东西?”

  怕被误会,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被扣上偷的标签。

  她只是想擦两笔数学题。但就是那一念之间的迟疑,演变成一场沉默的风暴。许葭低头盯着那块橡皮看了很久,忽然意识到,它就像一块童年密封的证物。

  自己曾经也想过还,放进对方文具盒里,或是在回家路上轻声说一句这是你的,但都没能鼓起勇气,错过第一次,就越来越难开口,就像所有的童年误会,起因往往只有一句话的距离,但走偏了就像天涯。

  ……

  许葭坐回自己的课桌,手里握着那块橡皮,夕阳照得她眼睛有些发酸。她抬眼望向教室窗外,恍惚间看见一排孩子在操场上跳绳、踢毽子、追逐打闹。

  有人喊她的名字,是林美欣的声音,许葭一愣,跑出去追。操场边的树影被拉长,阳光闪耀得像某种能将过往洗干净的水波,许葭跑啊跑,拼命地喊:“林美欣!我在这儿!等一下!”

  但对方的背影一直没回头,她忽然意识到她不是想把橡皮还回去。她是想让对方回头,那个背影的回头,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

  许葭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忽然蹲下身,手抚着那块橡皮。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从来没想占你便宜。那时候我只是怕你不信我说实话。”

  风拂过她的发梢,阳光照得地面微热,她终于将那块刻着“LMX”的橡皮轻轻放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像还回某种永远无法送达的友情账单,不是求原谅,只是完成一次归还。

  一只鸟掠过空中,影子在地面划出一道拱弧,周围*的一切开始变亮、闪白模拟器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物品回收成功。情绪修复度提升至94%。

  是否选择保存‘刻名橡皮’为纪念物件?”

  许葭没有保存,她低头看了一眼空空的掌心,说了句:“你拿回去吧。”

  ……

  夜晚来得很快,梦境从明亮的操场切入到一间温暖昏暗的客厅里。电视亮着,屏幕散出一种旧时代电视特有的浅蓝光,像从一只深井里浮上来的光。

  许葭坐在沙发上,腿蜷在旧式毛毯里,一只手抱着一个布娃娃。旁边是母亲,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毛衣针,动作缓慢而安静。

  电视里,《孝庄秘史》正在播放,画面里,大玉儿站在雪地中,沉默地望着远去的多尔衮,眼神里没有眼泪,却有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决绝。

  母亲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难过啊。”

  许葭小声问:“她怎么不哭呢?”

  “人有时候不是不想哭,是哭得太多了,哭干了。”母亲说这话时,目光没有离开电视。

  许葭点点头,像是明白,又像是不太明白。但那一刻,她牢牢记住了,不哭的女性形象,也可以美、可以有力量,她看着电视里的大玉儿,衣襟洁白,发丝被风轻轻掀起,眼中有一种悲伤却克制的神情。

  那种神情,在她后来许多年的人生里,特别是争执之后选择忍着的瞬间,会反复浮现,许葭站在家属楼楼下的时候、在学校被点名批评之后、在文具被没收而误会是偷的那天……她学会了像大玉儿那样站着不动,眼睛不眨,嘴角不动。

  沉默成了一种替代语言,一种她以为可以显得有教养、显得懂事的方式,可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害怕哭也害怕说错的小孩。

  ……

  母亲看着电视,不知为何落了泪,许葭偷偷看着母亲的侧脸,那一刻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学过怎么安慰人。

  许葭只是轻轻靠了靠母亲的胳膊,把怀里的布娃娃递给她,母亲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真乖。”

  这一句你真乖,是她童年里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之一。她甚至一度相信,乖是她能得到最多关心的方式。

  ………

  梦境切换。

  她站在家属区的楼道里,耳边是邻居家电视传出的《孝庄秘史》主题曲,旧式信号接收器发出的“呲呲”声与画面闪烁一同响起。

  她顺着走廊一路走,发现墙上贴着各种老旧宣传画:讲礼貌、讲秩序、团结互助。每一个标语下方都有两个黑白剪影:一个是笑着的人,一个是低头的犯错者。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小时候就是第二个剪影,那个不太说话、默默做事、默默承受误解的孩子,许葭走到一扇门前,是记忆中林美欣家,门虚掩着,里面也正在播放《孝庄秘史》。

  她站在门口没有敲门,只是听着大玉儿的声音响起:“你不信我,可我没有做错。”

  许葭一愣,这句台词好像是对她说的,好像是她藏在心里很多年,始终想对那段被误解的友情、被误会的行为说的话,许葭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电视和空荡的客厅。

  桌上放着一张被压皱的纸,是一张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信纸,许葭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一封手写的留言:“你那个橡皮我其实后来找到了,但我妈说我不能再跟你玩,说你家太沉闷,她怕我也变成不爱说话的样子。”

  纸上没有署名,但许葭知道那是谁写的,那一瞬间,她并不觉得委屈,她只是忽然明白,她并没有输掉那段友谊,她只是被某种更大的偏见切断了连接。

  许葭抬起头,看着电视里大玉儿独自走进风雪,她笑了笑,小声说:“你没哭,可我现在想哭了。”

  她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却没有回应,许葭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正好,云层后透出一点微光。

  许葭在想,如果自己还是想变得会说话也挺好的,但不再怪小时候那个不说话的自己了。梦境变得格外寂静,一切声音仿佛被泡在水里,慢了一拍。

  ………

  一切又跟着改变,许葭站在校广播站前,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手里拿着一张草稿纸,纸上写着她那年被老师要求抄写的检讨:“我不该未经允许拿别人的文具,我以后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行为,做一个诚实、守纪的好学生……”

  许葭盯着自己,那句我不该在耳边响了很久,但其实那不是许葭想说的。她当时想说的是:“我只是借了她的橡皮,等她回来要还的。”

  但老师不允许让她解释,老师只说:“你拿了东西,就不对,你就这样这样认错,认错了才是好孩子。”

  许葭就这样站在讲台下,脸烧得像要裂开,全班几十双眼睛看着她。她一时想不到任何可以开口的方式,只能沉默,然后那天放学后,她被留下写检讨,三百字,手抄五遍,第二天早读前交给大队辅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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