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是她和容家之间的事,她又何必偏要把言朔拉进来蹚浑水。
而对言朔来说,她这样的人,也的确坏透了。哪怕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也是应该的。
他们要是就此能分开,是好事。
至少言朔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剩下的难过,她自己吞下,独自承受就好。
反正也是她活该的。
想到此处,鼻子一酸,眼眶中有泪水涌出。
她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耳边回忆起酒吧老板娘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要好好道别。
是啊,是要好好道个别才行。
第二天一早,向念便赶往言朔家。
时间是和韦昊提前约定好的,对方说的很清楚,言朔不想和她碰面,产生其他的交集。
所以她算了算言朔离开家的时间,临到了小区前还特地给韦昊打了电话确认。
很周密很谨慎地和他错开。
当初煞费心机蹲人,如今却小心翼翼,生怕再对他造成任何不便一样。
韦昊挂断电话后,主动给言朔汇报,“向念已经到了。”
言朔原本低头看着资料,闻声头也没抬。
车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将韦昊和向念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小区外的超市里,不会撞见你们。”
言朔想到这,不自觉冷笑一声。
走得很干脆,连取个东西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车子被红灯拦下,韦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韦助理,是我。”
“东西我收拾了一下,有的带不走了,估计要麻烦您到时候处理一下。”
“我把我想带走的东西带走了,指纹锁也消掉了。叫了朋友来接我,很快就走。”
韦昊不自觉转头看向言朔。
后者没说话,他也只能随口应了两声。
挂断电话,他想尝试着劝几句。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看到言朔将手中的资料一手,抬眼,视线与他相撞。
不带感情的,格外冷漠的。
却隐隐能感受到一点情绪在里面,像是生气。
韦昊下意识张了张嘴,言朔沉声道,“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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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念书包里装着书,手里抱着键盘。
看了眼手机,孟寅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到,她也没打算久留。最后停在楼梯前看了眼言朔紧闭着的房门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熟悉。
曾经她也算花了不少心思才强行挤进他的世界,离开虽然有不舍,但她必须自觉。
路过门卫时,大叔还在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一时间,心酸又多了些。
她站在小区前,静静等着孟寅。
三月份。
天气仍旧没有转暖的迹象,风里总带了股似有若无的湿气。从早上出门前便有些阴沉的天,这会儿沉的更厉害,看不见一丝阳光。
向念裹紧围巾,双手不自觉抱紧了键盘。
稍一抬头,恰好看到缓缓朝这边行驶过来的车子。
向念起初不确定似的眯了眯眼,在看清后,心里不由得狂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韦昊的微信也发了过来。
韦助理:“取个文件。”
向念看完消息,下意识朝旁边撤了两步,本想躲开。
但是最终又站了回去。
直到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前,向念才鼓起勇气似的,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
她终于见到了那张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的脸。
言朔冷下眉眼,表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没说话,她一时间也将满肚子的话抛在了脑后。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在车子里,一个站在车外,无声对视良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色雪花纷纷扬扬洒下。落在向念的头顶,睫毛上。偶尔风一带过,还会将夹着湿气的雪吹到她眼中。
向念用力眨了眨,努力想将面前的人看清。
自从离开后,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他。只不过梦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周身冷淡,就像染了江畔的水汽。再大的阳光打到他身上,都看不到一丝丝的暖。
如今再次看到他就在自己面前,她有了真实感。
风持续呼啸,他眉眼低垂,薄唇微抿,透露出一丝丝不耐。旁观她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
也就是在这一刻,向念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的确是高高在上的,不容玷污的人。而她对他来说,却是一个从烂泥中爬出来,企图打乱他全部生活的人。
她就该默默留在不见天日的垃圾站里,任凭自己溃烂腐朽。可到头来,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机,把一双手伸向了言朔,又将好好的信任捏碎。
不管怎么看,她都不适合再停留在他的世界里,哪怕一秒都不行。
向念垂下头,强忍着没让泪水涌出来。
良久后,她重新抬起头,与言朔对视。
她释怀似的,对着他微微勾了下唇。
微小的表情,却让他原本舒展的表情有了波澜。他蹙起眉头,淡淡开口问了句,“有事吗?”
向念握着键盘的手指用力,指尖泛白。
心里的人在翻山越岭,从高处像谷底跌落,一次又一次。
可偏偏在她脸上没有体现出分毫。
没有失落,没有紧张。
看上去有些坦然,做好了某种决定的样子。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是您,不是你。
距离感在无声无息之间迅速蔓延,让人心寒的感觉比他更甚。
她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告别,只不过前几次都在等他心软。带了点小心机在里面。
而这次,好像有些不同。
言朔在返程之前,有想过她打电话给韦昊,或许是在在等着他先做决定。
见到他会哭,会耍赖。就跟从前一样,红着眼拉他的袖子,稍微软下声音,说几句,他也许就会原谅她。
可是她给出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
反常得让人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知道了。”
言朔收回视线,没再看她一眼。
他已经做出要关窗的动作了,又听向念再次开口,“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方便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车内瞟了眼。
韦昊正坐在副驾驶位,对她点了下头。
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到底还是私下说比较好。
言朔动作一顿,稍作犹豫后,开门下了车。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看了眼腕表,声音平静,“十分钟之内说完。”
“用不上十分钟。”
向念抿了抿嘴唇,看向他,眼神和语气都很认真,“我只是想跟你认真道个歉,再道个别。”
言朔闻言怔了下,最后扬了下眉梢,没做声。
这些话像是憋了许久,向念没去看他的表情,自顾自说着,“我是容夏,很多年前被容家人送走抛弃的人。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想利用你,我对你做了很多隐瞒,因为我想报复容家。”
“你说的没错,我这样的人的确坏透了。我没想再留在你身边打扰你了,今后也不会再靠近你半步。”
“只希望你今后的生活里,不会再出现我这样的人。”
“对不起。”
雪越下越大,她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仍然明亮,可总让人觉得清冷。
划清界限,就此告别。
她来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言朔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回应。
耳边除了风声,忽然又多了摩托车的声音。
向念投去目光,孟寅已经来了,停在两步开外的位置,看着他们。
“我的朋友也来接我了。”说着,她撤离两步,朝他鞠了一躬,虔诚的,认真的。
“那么言先生,保重。”
她说完这句话,背对着他迈开步子。
身后的人始终没说话,她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糟糕的,愤怒的,还是平静的?
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没法呼吸了。
忍了良久的泪,到底还是没能禁得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往下掉。
她眼眶红,鼻子也红。
看向孟寅的那双眸子,满是水光。仿佛下一秒又会制造更多的泪。
孟寅叹声气,接过她的书包,又扣了顶安全帽在她的头上。
哭过的脸被隔绝了空气,她这才有勇气回过头,再次看了言朔一眼。
摩托车发动,耳边充斥着发动机的声音。
她看了他十几秒,重新收回视线。
她说了保重,没说再见。是因为她已经不想给留任何能够再见的希望了。
她只希望,她喜欢的人能够珍重,幸福,一切都好。
车子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