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兴奋地扬了下头,随着他脚步的前行,被素带裹着的头发晃着。
穆舒瑶看见,不禁毒舌道:“你这辫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一路上,祈愿将摊位上的货物看在眼里。
其中,她碰到几个造型诡异的人偶,空洞的双眼直直盯着前方,吓了她一跳。
鬼市的中央,有一个露天的戏台。
台上,一名身着素白戏服的女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声音婉转悠扬,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凄凉。台下,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观众,他们或神情木然,或目光呆滞,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宛如被抽去了灵魂。
骤然,一阵阴风吹过,马灯剧烈摇晃,鬼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隐隐传来阵阵阴森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待灯光再次亮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却又难以察觉。
裴观将穆舒瑶与祈愿护在身后,紧紧捏住了剑。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尽快找到东西出去罢。”
“嗯。”
三人找到一家售货的铺子,终于打问出了隐风袍的下落。
“各位来晚了,就在一柱香前,这隐风袍刚被人买走。”
“可能问问店主,这隐风袍是何时落在您手里的?”
那店主脸上长了一颗媒婆痣,笑起来的时候,痣也随之移动。
“十六年前。”
“这东西落在我手里,心里总是不踏实,但架不住那人出手出的急,还便宜,我便收了。”
“谁知,这十六年来,这东西放在我手里,死活卖不出去。今日不知怎的,竟然两波人一同来问,还是前后脚的功夫。”
裴观问:“那您还记得当年卖给您隐风袍的是什么人么?还有刚刚买走这隐风袍的人,是何面容。”
店主说:“这鬼市的人,来来往往,不问姓名,而且,来送货的人,和来买货的人,都遮掩了自己的面容,我看不出。只看的出来,人高马大的。”
“多谢了。”
“……”
裴观与祈愿穆舒瑶走出店铺,“怎么会这么巧,十六年前没有卖出去的东西,如今却卖出去了。”
他们从鬼市离开,回到宋府。
只见庭院之中,满庭光亮。
身穿黑袍的男子跛着脚,往前艰难的爬,而他对面的男子,一袭月牙袍,干净洁白,一尘不染。
“大师兄?”
宋佩环在一旁笑着说:“还是薛公子有计谋,直接在鬼市外,守株待兔。”
“这不,兔子揪出来了。”
裴观看向那人,怀里掉落出来一件衣袍,他顿了声:“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隐风袍?”
“是。”
黑袍男子被双手绑缚,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宋佩环走近,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他蹲下身,看见那人的脸,手抖了一下:“郑崔,怎么又是你啊!”
“郑崔?”
裴观与穆舒瑶好奇地盯着他看,从前只是知道他,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你这次,去鬼市买这隐风袍,是为了观贞太子?”
说着,宋佩环话音一转:“不过,奇怪的是,十六年前你年纪还小,不可能参与这事情。”
“难道,当年与太傅勾结的,是你爹?”
郑崔仰起头,红着眼睛,看向宋佩环:“我呸!别污蔑我爹。”
“你这小人,当初在栖山脚下的客栈设计我,让我醉香,如今在这儿假惺惺查案,扮什么好人?”
宋佩环将袖子一拢,看向薛从澜他们,“冤枉啊!”
“总归是郑大人当初受不住美色,乱了道心。这如何能怪我?”
穆舒瑶拉出剑来,蹙眉盯着郑崔:“那人真是你杀的?”
祈愿拽住穆舒瑶的胳膊:“阿姐。”
薛从澜听到她叫的这声,与往日的师姐不同,他朝着她看过来。
郑崔道:“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信吗?”
祈愿说:“说明足够的理由,自然信你。”
当初,在客栈的时候,薛从澜便已经看出来,郑崔是被人陷害。
如今,他对上宋佩环,正好可以对峙一番。
“当日,我路过栖山,到客栈歇脚。”
“一进入自己的房间,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摄人心魂,紧接着,我看到了一个女子推门进入我的房间。我深知不对,便打晕了他,将她送去别的屋子。等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醉香发作,我……”
“总之,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门窗都被钉死了,逃也逃不出去。还有那散着香的血衣也扔在我房间里。”
“我在你们闯入时,才将门破开逃了出去。”
“一路回到京城。”
随即,郑崔冷眼看着宋佩环:“原本我是不知道谁害的我,直到他拿此事,威胁我爹。”
“堂堂大理寺少卿,为了查案,陷害忠良!”
裴观几人面面相觑,看向宋佩环。
宋佩环笑了声:“郑大人,那你此言不一样是陷害我么?我知道栖山脚下发生的事,不代表,人是我杀的,对么。”
第44章 坦白
郑崔歪下头,恶狠狠看向宋佩环,他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宋佩环杀的人。瞧见郑崔的气焰消下去,宋佩环勾了下唇,“咱们还是来谈谈,你买这隐风袍做什么罢。”
“我买它来,送予太子殿下。”
“只单单如此么?”
宋佩环问:“你可知道,你手上这件隐风袍,是宣德太子生前之物。”
“我不知道!”
骤然,郑崔红了眼睛,忽然疯了起来:“查什么案子,照这样查下去,你们永远都查不出来,宣德太子究竟是谁杀的!”
宋佩环冷眼看他:“郑崔,你在我这宋宅发什么疯?”
“是陛下杀了宣德太子!”
郑崔大吼了一声。
整个庭院都静寂了下来。
裴观看向穆舒瑶,穆舒瑶看向祈愿,祈愿看向一旁的薛从澜。
宋佩环觉得自己也要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若你们不信,便查下去,瞧瞧这真相是否是我说的。”
“当年,观贞太子年幼,亲眼看见自己的老师杀了自己的兄长。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撇清他和太傅的关系,而是……”
“而是他想活下来啊!”
宋佩环看了看四周,幸好他提前让那些人都退下了。
“观贞太子的母亲是张贵妃,有张贵妃在,他怕什么?你别在这儿混淆是非,影响我们查案。”
“张贵妃只想母凭子贵,压根没有想过要护着太子!”
宋佩环真想一刀砍了那郑崔的舌头,“在这儿编排圣人和贵妃,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掉的?”
“真真是不想活了你。”
宋佩环拂了下衣袖,背转身去。
“嚯,这京城乱的很。”
裴观盯着郑崔瞧:“郑公子,你可珍惜着些你的性命啊。”
郑崔癫狂起来,拿着剑四处挥舞着,他们几人都迅速躲开,混乱中,薛从澜将祈愿拉至身后,祈愿看着薛从澜的背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是不是嗑错药了?”
裴观大喊了一声,然后找到空隙,钻到郑崔的□□,双指点上他的后脖颈。
郑崔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下来,人晕了。
才结束这一场闹剧。
宋佩环以为抓到郑崔能审问出来些什么,但照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索性,他命人将他送回了崔府。
“为了观贞,他倒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话,往少了说,要掉脑袋,往大了说,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穆舒瑶斟酌着:“有的时候,疯子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疯话。”
“观贞太子与宣德太子,都共同经历了些什么?”
穆舒瑶有些好奇。
将郑崔送走之后,几人各自回屋中休息。
祈愿想起薛从澜的话,她选择主动走进薛从澜的房间。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抱了床被子。
准备去薛从澜房间打地铺的。
正巧,她看见裴观在喂旺财。
裴观抬起头,看向祈愿:“这么晚了,你抱被子出来干什么?”
祈愿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屋檐,张了张嘴,但她不知所措,总不能让裴观知道她抱这被子是为了去薛从澜房间的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在裴观的角度看来,怎么也不算正常。
“想洗一下。”
“哦。”
裴观喂完旺财,也没把祈愿这话当回事,走回了屋里。
祈愿看裴观回去,这才抱着被子,转头推开薛从澜的房门。
夜幕笼罩,万籁俱寂,唯有月光如水,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落在薛从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