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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151)

  然后在田庄里大半年之久,又见过许多黑衣侍者。

  他们就好像总也杀不完一样,全都藏在暗处,出去一拨不见回来,总还有不知多少又陆陆续续地冒出来。

  好似会从稻田里长出来一样。

  但如今大约果真不怎么有了。

  你瞧,如今来营救的门人,一日比一日地少。

  原先从数人,到十人,到十余人,几十人。

  如今已从几十人,到十余人,再到十人,数人。

  到最后,几乎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就能收网了。

  她数着日子,至这一日,他们又在驿站留了三日。

  这三日暗中紧锣密鼓,商议的全都是如何料理魏赵关系。

  她在屏风之后,能听见王父与将军议事。

  都知道赵国是百足之虫,如今的魏国一口难以吞下,因而将军们的争议无非有二。

  一是在赵氏王室寻出一个亲魏的旁支来,最好寻个似小惠王一般的懦弱无能之辈,将其扶植上位,进而一步步蚕食赵国的疆土。

  只可惜,亲魏的赵豹已崩,赵氏现存的旁支一时很难寻出亲魏的傀儡来。

  二是要中山君以赵王身份回去,迁都西北,晋阳以南以东,尽数归王父所有。

  这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只是中山君可会肯?

  斥候来报,赵国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距离这边关的驿站已不过两日脚程了。

  你想,也是。

  萧延年这个人,摘下面具是中山君,戴上面具不就是赵武王吗?

  他如今所有的岂止一个千机门,他身后还有一整个赵国的兵马啊。

  这般心思缜密的人,来时必早就做好了谋划,赵国的大军也必早就在接到魏国大军压境的军报时连夜往这边关赶了。

  萧延年留在此处,总是要放走,没什么好怀疑的。

  这面具到底要不要戴,能不能戴,就看最后谈判的结果能不能叫魏王父与中山君都称心如意了。

  因而如何说服中山君,已是迫在眉睫。

  谢玄是去过一回的,去过一回被气了出来。

  此后再不肯放下身段,崔老先生又不在,如今跟前的近卫虎贲之中,到底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有把握能一举拿下中山君。

  中山君可不是一般人。

  谈不好可是要坏大事的。

  再说了,做过君王的人,岂会愿意与个将军费口舌,自降身份的事,萧延年不会肯的。

  第五日,赵国的大军来了,就在驿站之外十里,与魏武卒正面对峙。

  阿磐便绕过屏风见了谢玄,温柔坚定地说话,“大人,我去见他吧。”

  那人微微眯了眼,那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神色不定,内里的情绪叫人辨不分明。

  不久眸光定定,垂眸窥她,“见他?”

  阿磐温静地笑,“他心里有结,也许我能解开。”

  那人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指节在案上轻叩,到底没有说什么。

  只是见他此刻的神情,阿磐便知道这一夜必是粗暴更多一些。

  也罢,那也没什么关系。

  她想,总该为她的大人做点儿什么。哪怕尽一份力,也是好的,也总算不会辜负谢玄的情意。

  孩子交给赵媪,阿磐这便去了庖厨。

  去庖厨是为包饺子。

  饺子皮在食案上滚出轱辘轱辘的声响,面粉把手沾得白白的,庖厨里就有现宰的牛肉,往里加足了佐料。

  面皮擀得薄薄的,包出来肚皮鼓鼓的,馅大皮薄,小巧好看。

  庖人把水烧开,饺子在釜中上下翻滚,很快就煮熟了。

  煮熟之后,盛了两盘。

  一盘差司马敦送给魏王父,一盘自己端着,去见中山君。

  驿站那道门打开的时候,里头关押的人已憔悴得不成模样。

  想做的谪仙到底堕进了凡尘,真叫人心酸啊。

  每杀一个门人,捕一个侍者,便是射他一箭,刺他一刀。

  隔着一道门,他耳清目明,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门人前仆后继,到头来全都落入陷阱,一个也不曾剩下,千机门的主人又怎会不难过呢。

  那人看起来心如死灰,怔怔望她逆着光走来。

  好一会儿才分辨清楚,却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磐在那人面前跪坐下来,热腾腾的饺子端放案上,温声与那人说话,“你饿不饿?”

  那人在驿站并不算受苛待,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往里送,他大抵是因了困心衡虑,因而听说,每日吃的极少。

  饿与不饿的,那人并不说话。

  想必谢玄来时,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

  木箸递给那人,阿磐轻言软语的,“我包了灵寿的饺子,才煮好的,你尝一尝。”

  饺子常有,而灵寿的不常有。

  他惦记了那么久的饺子,那么久的灵寿,总是该尝一尝的。

  那人执起木箸,夹起饺子,一个吃下去,眼尾一红,眸中的泪吧嗒一下就垂了下来。

  阿磐温柔问他,“好吃吗?”

  那人怅然点头,好一会儿才叹道,“好吃啊。”

  他在这一会儿的工夫,不知想的是什么。

  她劝着那人,“你看起来清减了许多,趁热吃吧,多吃一些,不够,我再去做。”

  那人怔怔地点头,听了她的话,依言吃起了饺子。

  灵寿的口味,他已有许久都不曾吃过了吧。

  他也许想起了他的故国,想起了他的千机门,想起了他未竟的大业,因而吃着饺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怎么都停不下来。

  人在泪中哽咽不能言,他说,“阿磐,千机门,没有了。”

  是,死的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也都落网了,这一回,是再也没有了。

  阿磐取来帕子,去擦那人的眼泪,“不哭了,该放下了。”

  那人捂住心口,难过得不能自抑,因而心碎神伤,怆然低叹,“岂能放下啊!”

  是啊,在泥沼里挣扎了那么久,挣得头破血流的,一次次绝处逢生,又一次次水穷山尽。

  等不来个柳暗花明,岂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阿磐仰头望那人,与那心碎的人说起了谢玄曾对她说过的话,“人活着,总要往前看啊。”

  看那人哭,她也不由地就湿了眼眶,低低叹了一声,“通权达变,不也是君王之道吗?先生,这是你教我的啊。”

  第194章 你可爱过我啊?

  兵无常形,穷则思变。

  正是她从前在千机门时,萧延年亲自教导。

  他教她礼乐诗书,也教她天下大势,匡时救国,也许媚术不如旁人,但在这一方面,她从来都是同门里最出色的。

  因而萧延年曾说她,“天分极高,莫要辜负。”

  木箸在那人手中顿着,那人闻言怔然,喃喃问她,“你叫我什么?”

  阿磐轻言软语的,“叫你先生啊。”

  她想不出来叫萧延年什么好。

  不能叫大王,也不愿叫主人,兄长是不能叫的,便是贵女出身,但仍与怀王是君臣。

  因此,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叫先生,才是最妥当的。

  就像她如今除了“大人”二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玄好。

  不好叫王父,不愿叫主君,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叫夫君,因此便照常叫他大人。

  叫大人没什么不好的,比王父亲近,比夫君疏离,不管以后怎么样,是不是婚嫁,好还是不好,总之进退裕如,到底再不必两难。

  阿磐为那人擦眼泪,温婉地唤他,“先生。”

  明识强记,博览图籍,子孙受学,皆自为先生。

  然而,先生二字,显然不是萧延年最想听的。

  那人手中的木箸放了下去,怔然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握住了阿磐还在为他擦眼泪的手,按在心口,重重地叹了一声,“阿磐,你可爱过我啊?”

  萧延年的心思,她怎会不知道呢?

  他来不是要做先生的,他的心思,早在南国十月就已经亮明了。

  便是这一回来,也不过是要带她去晋阳罢了。

  虽不忍伤他的心,然阿磐还是抽回了手来,温声道,“何必还问这样的话呢?”

  可那人说,“我来这一遭,总得知道。”

  是,来了这一遭,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人兀自叹息,“我在无数个梦里,都活在了南国。”

  唉,南国啊。

  他说他用那一年,过完了一辈子。

  阿磐道,“你的一辈子,已经有了,不要再问。”

  那人怃然,“正因有过,才想要啊。”

  阿磐心神一晃,蓦然想起最初时候。

  最初,她乘着萧延年的马车在冰天雪窖里赶路,她曾问起,“我......我能不能跟着主人?”

  那时候的萧延年垂眸望她,眸光温润却坚定地容不得半点儿商量,他说,“阿磐,不能。”

  那时候的阿磐害怕,也真想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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