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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308)

  第395章 搬离大明台

  阿磐冲那人盈盈笑着,不使那人为难,也不使他有丝毫的担心。

  他是鸿鹄,是鲲鹏,他要扶摇直上,他要飞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原本也是云泥之别,习惯了高高地仰望,从前愿为王父陪葬,如今也愿为晋君放手。

  妾为蒲苇,亦为磐石,不管过去了多久,她的心也都是一样的。

  谢砚伸过小手来,低低地叫她,“母亲。”

  他也许看见了她眸底闪烁的泪光,也许还想似平常一样抬起小手来为她擦去眼泪。

  那么小的孩子,眼睛里怎么也会有淡淡的哀伤呢?

  一颗心真如刀刺,垂眸看着十月怀胎的孩子,怎么忍心放开自己的手呢。

  阿磐笑着哄他,“阿砚,去跟着父亲吧。”

  放手是生离,远比殉葬要难上千百倍。

  谢玄如此,谢砚也是一样啊。

  谢砚爬起身来,歪歪扭扭地要跑去主案,叫着,“父亲!”

  阿磐心中郁郁一叹,端然道,“以后,大公子就托付给崔先生和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多费心了。”

  那老者头上缠着帛带,闻声应了下来,“我等愿以性命担保,护得大公子周全!若胆敢有人苛待王嗣,臣等必竭尽全力,拼死相护!”

  一声声一样的话,在这偌大的建章宫里回荡着,“臣等以性命担保!”

  现在的人哪里知道以后的事呢,将来果真有苛待王嗣的事,他们如今下的保证就一定能兑现吗?谁也说不好。

  但当着晋君的面起了誓,想必就不敢轻易地食言。

  稍稍地放下了心,可在这起誓声中,她的孩子又跑了回来。

  跑得歪歪扭扭的,跑到跟前,仰起头来,眨巴着眼睛问她,“母亲,不要阿砚了?”

  真叫人心中一酸。

  最爱的孩子,怎会不要,可思来想去,总该把孩子送到他最该去的地方。

  送到他父君那里,不管她是生是死,是妻是妾,大公子只能做大公子,只能跟在父君身边,受父君的教化和保护。

  阿磐轻抚着谢砚的脑袋,轻声软语地哄他,“母亲怎会不要阿砚呢?好孩子,去找父亲吧。”

  宫人已经过来叫人了,慈眉善目地哄劝,“大公子随奴家来吧。”

  那小小的孩子只望着她,呆呆地立在那里,不愿意离开,眼巴巴地叫着,“母亲。”

  他不走,宫人便抱起他来,“大公子来父君这里,大公子瞧,奴家这里有什么?”

  说着话,竟从袍袖里掏出一个竹蜻蜓来,“呀,是竹蜻蜓!大公子喜不喜欢?奴家会做竹蜻蜓,会做很多小玩意儿,大公子跟奴家去玩,好不好?”

  孩子玩心最重,有点儿好吃的好玩的也就跟着走了。

  可谢砚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这样的竹蜻蜓他一出生就有了。

  他一出生就有竹蜻蜓,小竹马,拨浪鼓,小木剑,有许许多多买不到的小玩意儿。

  因而不要竹蜻蜓,也不跟宫人走,只骨碌着一汪眼泪叫,“不要!要母亲,父亲,要母亲!”

  阿磐温柔地冲谢砚笑,“阿砚,听话。”

  谢砚不肯。

  初时还老老实实地被人抱着,后来又开始在宫人怀里胡乱地扑腾,撕心裂肺地叫,“母亲!母亲!母亲!”

  他也知道要离别吗?

  阿磐心如刀绞,却不忍再看。

  不忍看谢砚,亦不敢抬头去看谢砚的父亲,怕一抬头望见这父子二人会隐忍不住那就即要决堤而出的眼泪了。

  再不必说什么,跪伏在地,拜别晋君,起身来便该走了。

  这一日是个晴天,雨后的晴天日光分外的浓烈。

  那么浓烈的日光洒进大殿里,映得高大的烛台和青铜鼎熠熠生出耀目的光泽,可人在其中,却觉不出一点儿暖和来。

  建章宫朱红的长毯又厚又软,各色丝线绣出来的花样闪着繁复的金光,一步步朝着殿门走去,沐在六月初的光影之中,然一双脚踩在上头却走得步履维艰。

  谢砚还在后头哭,“母亲!母亲!”

  只是哭声渐去渐远,大抵已经被宫人抱走了。

  殿内仍旧是嘈杂的,听得有人惊呼,“不好了!大王!老先生昏死过去了!”

  “啊!老先生!老先生!”

  “好多血!是失血太多了!”

  听见晋君兀然一叹,“召医官吧。”

  不敢回头。

  不敢回头。

  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啊,怕回头看不见哭得可怜的孩子,怕回头看见晋君挣扎又无奈的神色。

  因而不敢。

  因而不能。

  殿外谢韶还在等着,没有说什么话,见她出来便跟着往丹墀去。

  赵媪抱着挽儿,莫娘抱着谢密,都在阶下等着了。

  可惜谢韶一旁跟着,赵媪有话也不好说什么。

  谢韶还是冷言冷语的,讥了一句,“上吧,这王青盖车,嫂嫂也坐不了几回了。”

  她记得有一年,这春山暖日,山峦为晴雪所洗。

  那人舒袍宽带,满袖盈风。

  只需轻轻一拉,便将她拉上了马车。

  那是她第一次登上谢玄的王青盖车。

  而今时移世易,已是物是人非了。

  车外的将军打马起步,冷眼冷语地又道了一句,“便是大明台,只怕也住不了几日了。嫂嫂回去收拾收拾,给王后腾出地方来。”

  是啊,该搬走了。

  回去的路与来时一样,车外还在运送着秦国公主的嫁妆,车内一样沉闷,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的时候还有谢砚时不时冒出几句话,回的时候没有了,挽儿吃过奶已经睡了,谢密呆呆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就在这死气沉沉中到了大明台,进殿前,谢韶又撂下一句,“早点收拾完,趁夜搬出去,免得白日被人撞见难看。”

  阿磐脚步一顿,却没什么可辩驳的。

  早晚得走,得给新人让路。

  没有应答,就要进殿了,却又听那倚靠在殿门的人又轻笑了一句,“谢某原先还等着嫂嫂料理呢,如今看,只怕嫂嫂没有机会了。”

  第396章 给王后娘娘道喜了

  是,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从前放出去的狠话,到头来也只算是一句笑话了。

  阿磐笑着望他,“恭喜将军了。”

  她以为谢韶听了这样的话会非常得意,会发出他这些日子里最常听见的冷笑,可竟也没有。

  那木石心肠的人竟没有冲她冷笑,也没有再揶揄,只是神色沉沉的,并没有再说什么话。

  想来,赢一个原本出身低贱的人,并非战场杀敌,也并没有什么太过高兴的。

  放她们进了殿,一行人皆是心事重重。

  赵媪哭着收拾起家当来,真难想象,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因为要搬家的事哭成那副模样。

  莫娘趁赵媪收拾东西的空当,过来低声地问她,“夫人,果真要搬出大明台吗?”

  是啊,果真要搬出。

  不搬也要被谢韶撵出去,那又何必呢,她是谢砚和挽儿的生母,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留点儿体面。

  莫娘愁得叹气,“那...........那二公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是啊,谢密可怎么办呢?

  你瞧那个孩子,他呆呆地待在莫娘怀中,不声也不响的,以后可怎么办呢?

  一屋子的人皆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

  阿磐也只能道,“稚子无辜,我总会护好他。”

  莫娘点点头,抹了眼泪,“二公子有夫人这样的母亲,真是他的福气和造化啊。”

  收拾了没有多久,行装也就收拾完了。

  住进大明台才几日呢,这里的东西大多都不属于她。

  不过带上几件换洗的袍子罢了,没什么多余的。

  大明台那些华袍啊金簪啊玉坠啊,都是为新王后所备,原本也不是她的。

  阿磐笑她,“没什么可收拾的。柜子里有把剑,还有个小盒子,嬷嬷记得带着。”

  赵媪依言从柜子里翻了出来,奇道,“这把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说着又要打开小盒子,“这里面是什么?可是大王先前给的锁钥?”

  赵媪说的那把锁钥,锁着的是两屋子嫁妆。

  那把锁钥也许还在东壁吧,去岁九月离开东壁时,并没有带走。

  阿磐按住盒子,“是阿密的。”

  赵媪也就不动了,莫娘倒是问了一句,“二公子还有家当?”

  是,谢密与她一样,一样的两手空空。

  不,谢密就更没有什么了。

  除了这仅有的两样罢了。

  这夜仍旧有雨,昨日敷了龙骨消下去的肿,今日又开始胀了起来,在烛光下依稀可见要化脓了。

  仔细算算,距离那夜臂上见水受风,这已是第四日了。

  几个人等着谢韶进殿撵人,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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