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媪和白珠在一旁拉着脸,“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南平一旁侍立的婢子闻言立时挑着眉纠正起来,不敢纠正赵媪,便凶着脸朝着白珠轻斥,“又忘,是赵国夫人,再说错话,可要掌………”
大抵是要说“掌嘴”吧。
赵媪一皱眉嘿了一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敢在王后娘娘面前无礼!”
她是受不了这个气的,说着话,不必指使旁人动手,撸起袖子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婢子扇去。
登时就把婢子扇出来一声尖叫,捂着脸道,“你!夫人,她打我!”
赵媪腰杆绷直,冷声斥道,“怎么,老妇乃是大家宰,还不能打一个婢子?”
赵媪是东壁大家宰,待谢玄册封完前朝公侯百官,定还要在后宫大行封赏,届时赵媪必是后宫最大的女官,这一点毋庸置疑。
今日不过是小小惩戒,以后必还要训诫阖宫的宫人婢子呢。
这一点儿南平岂能不知,因而不等赵媪再发作,那婢子便被南平呵斥住了,“岚若,胡闹!我既是来和姐姐和好的,岂由你在大明台放肆,还不退下!”
叫岚若的婢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捂着脸退到一旁一时不敢再多嘴。
阿磐笑道,“赵人要想留在宫里,不听话,可是不成的。”
南平点头应是,“是,叫姐姐看笑话啦!婢子无礼,回去平儿必好好管教。”
话锋一转,忙莞尔笑了起来,“说起诏令,这也是早晚的事。明日姐姐封后,到底是要紧着姐姐先,平儿从去年就开始等,既已经等了一年,还急在这一两日吗?姐姐说,是不是?”
听她的话,诏令虽还不曾下达,但她气满志得,成竹在胸,想必是一定有办法把诏令拿到手的。
阿磐不答“是”还是“不是”,只饮着茶问,“永嘉公主说,你不肯嫁谢韶,怎么,谢韶不好吗?听说明日,他也要封侯了。”
南平又是噗嗤一声笑,“平儿和永嘉可不一样,去岁五月就在晋阳,三哥哥早把我托付给大王了,这事儿姐姐是知道的。六月才跟大王至魏国,十月就进大王的营帐啦,这事儿也姐姐是知道的。”
是,南平进帐的事,还是萧延年在太行告诉她的。
只是,进了帐后干了什么,是宽衣解带,还是只做些侍奉汤药的事,那就不知道了。
南平还在一旁说得意犹未尽,脑袋瓜子被她说得嗡嗡的,便是殿内还有那么多的婢子宫人,南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平儿伺候的好,大王喜欢的不得了,何况又跟着大王有一年,旁人谁不知道平儿是大王的女人?姐姐说,平儿早已经献身大王了,怎么还能再嫁旁人呢?再说了,谢将军怎么能与大王比?这世间男儿,还有谁比得上大王啊,姐姐可不要诓我!”
说的有理有据有节,若是脑子没那么清晰,知道南平图的是权力,真要被这一番话噎在那里了。
阿磐心平气定的,“你原是公主,做侯爷正妻,不比做大王姬妾好?”
南平笑,“可我偏要做赵国夫人。”
阿磐笑她,“宫外的夫人是妻,宫里的夫人是妾,公主这么聪明的人,这笔账,竟算不明白。”
南平扬起下巴来,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泽,“姐姐不必为平儿忧心,谁说妻就永远是妻,妾就永远是妾呢?”
说到此处,抬眸见阿磐审视的眸光,知道自己失了言,险些要把那勃勃的野心显露于人前。
——“王后这位子你坐不稳,早晚都是我的。”
差点儿就要说出这样的话了。
连忙拂袖斟茶,笑着说话,“为昭告天下晋君的宽仁,大王定要留我在宫中。我自己都愿意留在晋阳为质,对大王来说,这桩婚事有百利而无一害,有何不好呢?”
她还说,“如今是我,韩国一降,还要有韩国夫人呢!姐姐以后,可有的忙啦!”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要是不想打仗,就只能联姻。
这句话,南平说的倒没有什么错。
以后,也许还要有韩国夫人,齐国夫人,燕国夫人,楚国夫人,还要有无数个夫人呢。
可南平不懂谢玄,谢玄绝不是苟安求和之辈,她也不是愿与旁人共侍一夫的人。
南平又道,“好在有平儿在,平儿以后都好好和姐姐作伴,要是谁敢欺负姐姐,平儿定第一个不饶她!”
南平不作妖,就已是见鬼了。
这样的“以后”,是决计也不能有的。
南平的话说完了,她要做的事,还没有开始呢。
阿磐笑而不应,朝着一旁的白珠道,“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说,明日是大喜的日子,取吉服来,给公主看看。”
白珠连忙应了,这便取来那华贵的吉服,置于案几之上。
南平眼前一亮,上手去摸,有些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道,“呀,这就是王后吉服!”
阿磐笑着点头,一双桃花眸子凝视着赵国女人,轻声软语地说话,“是啊,这样的吉服,我有两件呢!”
赵媪一惊,愕然扭头望她,一双手兀自抓紧了,“娘娘.........”
第400章 大戏拉开
南平眸光一闪,竖起耳朵问道,“哦?姐姐怎么有两件?”
赵媪低声拦道,“娘娘..........”
阿磐吟吟笑着,“嬷嬷无妨,我与南平公主说几句贴心话。”
这便命赵媪屏退了左右,殿内只余下这几人。
南平好奇问道,“姐姐另一件,又在哪里呢?平儿没有听说过呢!”
阿磐轻抚着吉服上缀满的珠子,微微一叹,“中山君也为我备好了吉服,就在芸薹宫,妹妹对宫中如此熟悉,竟不曾见过吗?”
南平眼睛一亮,兀自吞咽了口水,连忙垂眸掩饰,笑道,“平儿竟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呢。”
吉服的珠子在烛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映得她的素指几近透明,十分好看。
阿磐垂眸,怃然垂望着这样的手,“他十分喜欢芸薹和芭蕉,想必吉服上也一定绣了这样的花色,可惜.........我与公主一样,也并没有见过那件袍子。”
南平脸色微红,涂了丹寇的手攥着角觞,极力地压声应和,“这真是一件憾事啊,中山君的眼光是极好的。”
赵媪越听脸色越白,“娘娘,天色不早啦,是不是该叫乳娘来,给女公子喂奶了?”
阿磐佯装拭泪,抬头叹道,“是啊,是该给挽儿喂奶了。”
南平识趣地起身,走前乖巧地问道,“明日姐姐大婚,平儿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可平儿既然也要做夫人,虽从前冒犯了姐姐,但想想,以后还要都在宫中一同侍奉大王,平儿有心想要取得姐姐原宥,因而想,明日一早平儿就来侍奉姐姐更衣,可好?”
好啊。
自然好啊。
阿磐笑着点头,“也好,以后总是要一起的。”
南平冲她笑笑,屈膝施了一礼,再不说什么,这便走了。
南平一走,婢子们原要进殿收拾案几,全都被赵媪屏退了。
赵媪把殿门关得牢牢的,整个人火急火燎的,极力地压着声问,“娘娘怎能与那赵国女人说起中山君的吉服啊!那女人心术不正,知道了这样的事,定然要想方设法去取来诬陷娘娘!”
岂会不知。
阿磐轻舒了一口气,“嬷嬷,我正是此意。”
赵媪又惊又骇,仓皇环视周遭,殿内本也没有人,然老妇人还是下意识地怕被人听见,连忙压下声去,“娘娘是疯了!”
阿磐摇头,“我没有疯。”
没有疯,她没有什么时候是比此时更清醒了。
赵媪急得似热锅上的蚁虫,“大军一接管晋宫,就对宫中财物进行了清点,这事儿是崔若愚负责的,吉袍就挂在芸薹宫,崔若愚怎么不知道,大王又怎么会不知道?”
是了,他们定然知道。
阿磐也早就十分清楚。
阿磐温声道,“嬷嬷,中山君的事原本也是因了南平而起,就让她栽在中山君身上。我不为自己做主,也得为孩子们做一回主。”
赵媪吓得脸色煞白,“娘娘到底有什么打算啊,总有其他的法子,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有什么事,总要先过了明日再说啊!”
她特意把芸薹宫吉服的事透露给南平,南平必暗中去取,借明日为她更衣的机会替换吉服,好惹得谢玄不悦,再借中山君的事大做文章。
阿磐凝眉不展,“嬷嬷安心,南平在大王面前最会演戏,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大王只怕被她迷惑,信了她的鬼把戏。此人心术不正,一刻也不能留。”
赵媪迟疑着,“可.........”
阿磐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与赵媪多解释,“嬷嬷找个得力的人盯紧了,随时来禀。”
赵媪心神不定,低声问道,“明日便是大婚,万一赵国女人不去呢?”
是,宫中长大的,都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