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媪得令,这便稳稳地走上了前来,大家宰的气势拿得足足的,“是,王后娘娘。”
南平再没了脾气,只幽幽舒了一口气,杵在那里,白珠便把南平引去了一旁软榻,奉了茶,“公主稍坐,娘娘梳妆好了,再请公主侍奉。”
阿磐与赵媪就在内殿梳妆,从铜镜中能清楚地瞧见,隔着一道珠帘,南平跪坐外头,一双杏眸却紧紧盯住了这里,定要找出破绽,拿住什么纰漏不可。
想看便看,还怕她看吗?
赵媪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今日大事必成,赵国女人还有什么好扑腾的。
安心地等着挽高髻,戴耳珰,簪凤冠,待王驾一来,拿出芸薹宫的吉服便是,南平不死也得出局。
安心地等着,阖着眸子由着赵媪侍弄,忽而耳边一热,听见赵媪附在耳边,声音微微颤着,几不可察,“娘娘,吉服.........弄丢了..........”
哇。
阿磐眉心骤然一跳,兀然睁眸。
她适才腰杆那么直,不过是因了赵媪口气强硬,以为事情必都办妥了。
谁知道赵媪竟是虚张声势。
第406章 大王为平儿做主啊
罢。
罢。
罢。
如今吉服在哪里,赵媪不知道,大抵连南平也并不知道。
没有出过这座殿,外头的消息也就传不来。
阿磐稳住心神,轻拂鬓发,微微别过脸冲着赵媪,“事已至此,咬死。”
赵媪低低应了,却听见南平阴阳怪气道了一句,“姐姐和嬷嬷在说什么呀?有什么话,是南平听不得的?”
赵媪手里下意识地一紧,扯到了她的鬓发,扯得生疼。
怕南平从铜镜中瞧出端倪,阿磐不动声色,平声笑道,“我在问嬷嬷,厉王要走了,却不知道赵宜儿是死是活,南平,你可知道?”
厉王、宜儿,句句都往南平心口上插。
南平脸色难看,哼了一声,“姐姐可不要欺人太甚。”
阿磐掩唇笑,“欺负人的本事,我可大不如你呀。”
南平幽幽一笑,说了一句与厉王和赵宜儿毫无干系的话,她说,“嬷嬷活着回来,可真是侥幸呀,可没有人进得了华音宫。”
没有人进得了华音宫,吉服也就送不进去。
那丢失的吉服,到底又在哪里呢?
赵媪扭头笑道,“公主,不到最后一刻,可什么都做不得准呢!”
因而便在殿内僵着。
拖磨着时间,等到丹墀第三次响起了黄门侍郎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开了开了,殿门开了!蔺大人,娘娘可准备好了吗?大王眼看着就到啦!”
蔺宫人忙回,“就好了就好了,汪大人请进殿饮茶歇口气儿!”
说着话,黄门侍郎这便进了殿,先是隔着珠帘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启禀娘娘,大王的车驾就要到大明台啦!”
阿磐微微点头,“汪大人劳苦,饮杯热茶吧。”
黄门侍郎连忙道了谢,白珠这便奉上热茶,又暗中递来一包鼓鼓囊囊的钱袋,“以后还请汪大人多费心了。”
与大明台王后交好的机会,黄门侍郎岂有不收的道理,道了谢也就收进了袍袖,“姑娘客气,姑娘客气。”
饮了茶,这便赶紧招呼了起来,“还请诸位麻利点儿,抓紧准备起来,莫要错过良辰吉时啊!”
众人连忙应了,直到这时候,赵媪才挽好高髻,为她簪起了凤冠。
凤冠全由赤金与玉石打造,极尽奢华威严,分量极重,因而起身时是赵媪搀着。
袍袖下戴着玉石的手用力扼住了赵媪,赵媪知道她的意思——咬死。
因而另一只手也就覆了上来,定住了心神,“娘娘小心。”
白珠领着婢子们拨开珠帘进了内殿,端来吉服与嵌满了玉石的绵履与一盘盘的配饰。
配饰大多是华贵的串珠,以赤金、美玉及各色的水晶琉璃与玛瑙为主,日光与烛影交相辉映,一盘盘皆是熠熠生辉。
婢子们进了殿,白珠便去请南平了,出了珠帘笑着屈膝,“公主请吧。”
南平眸光往吉服上扫去,掩唇轻笑着起了身,“好啊,我来侍奉姐姐更衣。”
托盘上的吉服如今由一层坠着珍珠流苏的绣龙凤大红绸布盖着,不掀开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但不管是阿磐还是南平,都知道这里面的到底是哪一件。
阿磐端庄立着,赫然伸开双臂,等着南平侍奉更衣。
南平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姐姐,可做好准备了?”
凤冠已在头上,阿磐轻笑,“放马过来。”
南平一手攥住盖布,别过脸暗暗去瞧帘外的黄门侍郎,她大抵要捡最合适的时机,要在黄门侍郎看过来时掀开这张盖布。
只可惜,王后更衣,宫人岂敢窥视。
黄门侍郎不敢窥视,南平便主动开口,引他来看,“汪大人...........”
黄门侍郎正要这厢转头,南平手中盖布一扯,红唇轻启,正要张口,忽而白珠大惊失色,当先呼了一声,“啊!娘娘——”
被夺了先机。
黄门侍郎霍然起身,“白珠姑娘出了什么事儿!”
白珠骇白了脸色,用最简单的话把事说清楚了,“汪大人,娘娘的吉服.........被人掉包了!”
黄门侍郎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得亏侍立一旁的宫人搀扶,这才稳住了身子,这便冲进珠帘,看见了婢子们手中大大展开的吉服。
那吉服领口袍袖皆绣着夺目的芸薹。
黄门侍郎眼前又黑,大骇,“谁!谁........谁敢这么干?”
赵媪这便一口咬死了南平,伸手指着南平,“是她!是她干的!难怪啊!难怪她昨日就死乞白赖地要来侍奉娘娘更衣,就是要趁娘娘大婚从中作乱!”
黄门侍郎眼前黑了又黑,惊愕地朝南平望去,惊得合不上嘴巴,“南.........南平公主?”
这番局面南平必定早已经猜到了,虽先被剪羽翼,又失先机,立时就反口驳了起来,“胡说八道!这吉服我碰都未碰!是你趁夜去芸薹宫盗来,还想栽赃到我头上,赵媪,你休想!”
赵媪不理会南平,转身朝着黄门侍郎,“赵人就是赵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赵国公主是要趁赵厉王走前,祸乱晋国的宫闱,使大王与王后离心!汪大人明鉴!”
说着话,猛地扭头指向南平,“你,赵国蛇蝎!”
阿磐趁机加了一把火,气得凤翅惊颤,身子一晃,佯作要摔倒,“原来是你........南平!你干的好事!”
两旁婢子连忙将她搀扶稳了,惊叫道,“娘娘!娘娘息怒,娘娘千万当心身子啊!娘娘...........”
岚若一走,南平没有帮忙说话的,一时间又气又急,脸色红涨,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呵斥,“赵媪!你竟敢胡言乱语!你真当老天无眼,能叫你随随便便就血口喷人吗!”
双方正吵得厉害,又有宫人疾疾来禀,“娘娘,大人,大王的车驾已经到阶下了!”
赵媪忙道,“请汪大人千万如实禀告大王啊!”
黄门侍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整理衣冠,抱了抱拳,“是,奴家这便先去向大王禀了。”
言罢一甩拂尘,这便岌岌了出殿。
谢玄说来就来了。
谢玄一进殿,众人还在山呼万岁,南平就奔了上去。
南平的眼泪也说来就来。
她扑至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委屈,“大王!平儿冤枉...........平儿冤枉...........大王为平儿做主...........”
第407章 孤都知道了
正殿诸人已跪伏一片,跪得黑压压的,然阿磐还兀自立在那里。
隔着珠帘,见那金尊玉贵的君王脚步顿在大殿正中,十二毓冕珠晃荡,遮住了他的眸光神色。
只依稀能从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看见那人薄唇抿着。
阿磐想,这时候的谢玄在想什么呢?
他必被这大喜之日的变故扰得心烦意乱吧,何况,何况还有外人在场。
你瞧,他身后跟着的是伴驾迎娶的两位新侯,平魏侯和安北侯,哦,还有永嘉公主也在,永嘉公主也跟着平魏侯一起来了。
今日殿内的丑事,是一点儿都瞒不住了。
南平小鸟依人,抱住那人的时候,发髻最高处也不过才及那人的胸口,抽抽搭搭,十分委屈,“大王.........”
看得人心里空荡荡的,也真叫人吃味极了。
即便今日不抱,以后果真封了夫人,这样的场面也必是日日都有的,似此刻的吃味,也一样是日日都有的。
阿磐还在望着南平出神,却谢玄抬起了手来。
那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了南平的手腕,扼得南平低呼一声,“大王.........疼........平儿好疼..........”
扼住南平的手腕,叫她吃疼兀然就松开了双臂。
就在南平娇滴滴的呼声中,那人一推,轻轻巧巧地就把南平推去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