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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354)

  他已是晋昭王敕封的公侯,诏令都入了宗庙,祭告过祖宗了,竟还招摇过市,为她赶车,这可怎么好呢。

  鲛纱帐在前行的风中翻荡着,就隔着这道鲛纱帐,阿磐问起了安北侯,“季叔什么时候就国呢?”

  赶车的人没有回头,“再护嫂嫂一程,王兄回来,我就走了。”

  也好,早些就国,早些去守晋昭王的天下。

  省得留在晋阳,再生出什么是非来,那就不好了。

  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只听见马蹄踏着青石板嘚嘚地响,好一会儿之后才听见赶车的人问了一句,“从前的事,嫂嫂可怪过我?”

  阿磐问,“季叔说的是什么事?”

  赶车的人好一会儿才道,“大明台的事。”

  哦,他说的是大明台的软禁,说的是不许她见医官,出大殿,说的是他一声声的“妺喜”,说的是拦她射杀南平,说的是催她搬出大明台。

  怪过。

  他不拦,谢密就不会变成痴儿了。

  然那些都过去了。

  新一天温和的日光穿过平魏侯府的庭院与松柏,沿着飞檐洒在身上,“季叔有季叔的立场和职责,我也有我的想法和难处。”

  安北侯打马前去,再没有问“还怪不怪”的事,只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先前拦着嫂嫂不许见医官,原不是.............原是不许那个孩子.............不知耽误了嫂嫂,我心中自责,不知该如何赎罪。”

  声音不高,吞吞吐吐。

  阿磐宽慰过许多人,如今也宽慰安北侯,“季叔,会好的。”

  她如今有了秦国的医书,定会好的。

  马车驶出了平魏侯府,便是晋阳的大道。透过鲛纱帐去瞧,车外天朗气清,这六月惠风和畅,大道虽还有甲士巡守,已没有先前那样多了,没有了暗桩的晋阳,终将要恢复到多年前繁华的模样。

  谢砚不在车舆中,爬出去与赶车的人玩。

  “叔父,叔父。”

  “阿砚,你可还生叔父的气?”

  大婚前,安北侯死守大明台,不许她们母子进出,把谢砚气得哇哇叫,骂他是坏人。

  那会儿叔父不是叔父,侄子不是侄子。

  可如今都好了,如今皆大欢喜,叔父还是叔父,侄子还是侄子。

  谢砚笑嘻嘻地爬到他腿上,“阿嬷说,叔父将来要为阿砚守疆土,叔父,是不是这样?”

  这孩子总喜欢趴在人腿上,很待人亲。

  安北侯笑,好一会儿才道,“是这样。”

  小小的谢砚不明白,便歪着小脑袋问,“为什么呢?叔父已经那么大,阿砚却还这么小,叔父怎会愿意?”

  安北侯又笑,“因为君是君,臣是臣。”

  是啊,单是君臣二字,就阶级分明,把所有人都划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第460章 季叔

  晋昭王是十分出色的君王,亦一样是十分出色的兄长。

  这阶级分明的话使阿磐感慨,却也唏嘘。

  平魏安北二侯作为最亲近的人,晋国姬氏仅余下的至亲血脉,他们都忠心耿耿,没有背弃过自己的兄长,更不曾背弃过自己的君王。

  忠君实在是一桩说起来简单,实则是这世间最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不管是先前的周子胥,还是后来的司马敦,稍有差池,对君王都是灭顶之灾。

  因而何须还怪罪安北侯呢,也何必去埋怨定国公呢。

  怪他便是怪他的死忠,这死忠世间难求,因而不怪。

  阿磐不知道谢砚小小的脑袋里,到底是不是能听明白如此复杂的话,晋国小小的太子笑嘻嘻地总结,“那阿砚是小君,叔父是大臣。”

  怀王五年第一次来晋阳的时候,费尽了千辛万苦总算把谢砚找回来,从那之后,从军中紧急调回的谢氏兄弟便总逗弄这个孩子。

  还记得有一回就在晋阳那座暗桩的宅子里,他们也是在五月讨论起了谢砚将来的师父们,说谢允要做大公子的文师父,谢韶要做大公子的武师父。

  那时候,晋阳还是赵氏的,赵氏也有公子六七人,家族兴旺,似百足之虫,难以撼动。

  都知道魏王父心有大志,要三家归一,继而包举宇内,囊括天下,可那时候在魏国还并不曾名正言顺呢。

  谁又能想到谢玄这么快就推翻魏氏,匡复晋国,谢砚也这么快就成了太子呢。

  而平魏安北二侯也都各自要成家立业,要一南一北去各自的封地了。

  兜兜转转的,虽才过去了一年,竟已经,恍然竟似已过去了许多年。

  赶车的人笑着摇头,“‘小君’是太子殿下的母亲,叔父是太子与‘小君’的‘大臣’。”

  是,国有大君,大君为王。

  又有小君,小君为后。

  小君小君,亦是君臣之君。

  阿磐心中恍然一动,忽而想起大婚前夜谢玄的话,“谢砚的人,都会是你的人。”

  他还说,“孤会为你们母子铺好路。”

  她如今才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话的魅力,好似一句看不见摸不着的话,忽然就实实在在地落了地。

  她是晋太子的生母,晋国的国母,她身后再不是孤身一人,小太子的“大臣”,终将都成为晋王后所能仰仗的绝对力量。

  日光透过鲛纱帐洒进车舆,那鲛纱帐在日光里泛着粼粼银光,也把这粼粼银光也都洒至她的脸颊与华袍,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跟着温热踏实了起来。

  难怪谢玄并不避嫌,也要把兄弟二人中最不服管教的安北侯放在她们母子身边,不管是守大明台也好,还是涂椒房,抓雉鸡,为她和赵媪收拾烂摊子也罢,一日日一夜夜地磨着安北侯的心性。

  他把谢韶放在她们身边,就是要破除谢韶心中对“妺喜”的偏见。当年魏王父能打破细作卫姝的偏见,他相信谢韶在晋阳风云急遽变幻的时候,也一样能迅速打破对阿磐的偏见。

  他相信她的坚韧,大义,宽厚,良善,能收服安北侯那头桀骜不驯的狼。

  谢韶在太行时还要杀,在大明台虽监守,却已不杀了,而今在大明台不仅不杀,还有了质的转变与飞跃,

  从杀,到不杀,到忠于小君与太子。

  谢玄在不动声色的时候,为她们母子扎根晋国,竟做了那么多。

  他这个人,怎么就什么都不说,比起能说会道的中山君来,也不知道到底要吃多少亏呢。

  谢砚还问,“叔父,以后会一直保护父王,一直保护阿砚吗?”

  阿磐不知道谢砚小小的脑袋里是怎样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也许是赵媪暗暗教他的,也许不是赵媪,是旁人教的,毕竟商周以来八百九十多年,王叔篡位的事实在不算少见。

  赶车的人笑,“谁教你问的?”

  谢砚奶声奶气地说,“阿砚自己想的。”

  鬼才信。

  除非孩子成精了。

  可稚子说什么,都不会引起猜忌和嫌隙的,赶车的儿扬鞭打马,也拍着谢砚趴在他膝头的两半小圆屁,“会。”

  谢砚用脑袋蹭他,“阿砚喜欢叔父。”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走,隔着鲛纱帐,阿磐平静回道,“季叔,我没有怪过你。”

  也是透过这轻盈的鲛纱帐,看见赶车的人定定地笑了。

  先前的那些误会与嫌隙云消雾散,尽数消解。

  阿磐想,以后,都好好的吧。

  整个的晋人集团,都好好的吧。

  整个的晋国,也都好好的吧。

  从平魏侯府进宫的路没有多远,很快就进了金马门,厚重的宫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凤驾便进了长长的甬道。

  宫门巍峨,殿高百丈,晋国的黑龙旗在宫墙上方屹然飘荡。

  那高高长长的甬道壁垒森严,古朴威赫,一眼望不见底,在风雨里已经矗立了那么多的年头了啊,在这其中有过多少丰功伟绩,也有过多少史书未能记载的生死,可它依旧矗立在这里,依然经受着风吹日晒,以后,也仍旧要矗立许多年。

  阿磐从前会想,在这等级森严的宫阙之中,一个人该怎么走下去,才不会走得苍凉孤寂呢。

  可这一次,凤驾中虽只有她与谢砚二人,心里却充满了希望与光亮。

  回了大明台,谢密和挽儿也都被莫娘照顾得好好的,孩子们在一处玩,嬉嬉闹闹的。

  前朝如火如荼,后宫平安团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将来啊,将来即便还会有什么困苦与磨难,他们夫妇一心,他们兄弟同心,他们父慈子孝,再没有什么能把她打倒,也没有什么能挑灯拨火,调唆离间了。

  再也没有了。

  该说的话在回宫的路上已经说完了,安北侯没留什么话便走了。

  司马敦把两大箱秦国古籍都搬进了大殿,这日在大明台,阿磐开始遍查医书。第一拨从大梁和洛阳来的名医也已在宫中住下,开始了第一次的针灸,熬煮了第一副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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