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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54)

  她想,卫姝是谢玄的解药,而谢玄于她,又何尝不是一味良药呢?

  这兵荒马乱的世间,这人心浇漓的世道,唯有谢玄一人待她好。

  她因了谢玄,才知道自己仍旧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因而他们都是彼此的良药呐。

  王青盖车稳稳地往前奔着,她本能地往那人怀中凑去,蜷着身子,好似这十多年来颠沛流离,而今终究得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因了安稳,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听见那人问了一句,“你可有什么想求的?”

  阿磐温静回道,“旦要大人好,奴没有什么可求的。”

  那人默了良久,大抵在思索这话的真假,“这世上哪有人什么都不求的。”

  他说得没错,是人就有私心,就有所求。

  可阿磐偏就没有什么可求的,她如今心满意足,还有什么想去求的呢?

  也不,也不,她想求得安稳,求得周全,求得余生圆满呐。

  也再不想回千机门,再不见萧延年,再没有什么主人,也不做什么细作。

  再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不去管什么家国大义,不去管什么匡复宗社。

  阿磐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才温静笑起,“奴......奴想求片刻安稳。”

  可什么又算是片刻的安稳呢?

  是眼下。

  眼下偎于他的怀中,便是了。

  那金昭玉粹的人闻声颔首,不说这片刻的安稳到底“给”还是“不给”。

  阿磐心想,那也没什么关系,但似他这样身在高位的人,不轻言允诺也总不算一桩坏事。

  赶车的人又禀,“主君,就要进城门了,邶君也已经跪在前头了。”

  那人总算起身。

  总算起身,继而正襟危坐。

  修长分明的指节于车门处轻叩三下,命了一声,“冕服。”

  这便瞧见郑姬那一双丰美的手将一托盘衣袍送进了车舆,人没有进车,只娇声回话,“主君的冕服,还有卫姑娘的衣裳。”

  阿磐这才瞧见那人身上不过披了件玄色常服,也是,不管谁看谢玄,当先都要被那一张绝美的脸夺走眸光,哪里还顾得上留意他穿了件什么衣裳呢。

  一件是贵气逼人的玄色鎏金大冕服,一件是红底白衣曳地深袍服,袍领袖口皆缀满了金玉铜石,阿磐从来也没有穿过这样好看华贵的衣裳。

  那人伸开双臂,阖起了眸子,“卫美人,正我衣冠。”

  卫美人。

  阿磐心中一荡,还不及细想这话中的深意,外头赶车的几人已当先开了口。

  一人愕然发问,“主君说什么?”

  另一人忧心忡忡,“主君说,‘卫美人’。”

  一人目瞪口呆,“这就成美人了?”

  另一人郁郁回话,“是主君中毒已深。”

  是了,是饮鸩止渴,中毒已深。

  是名正言顺的卫美人,再不是无名无份的舞姬了。

  第71章 惊变

  就在这王青盖车里,侍奉那人褪下旧袍。

  那人宽肩蜂腰,这华贵却又低调的冕服便于那芝兰玉树之上,使他又平添了几分天潢贵胄的气度。

  原本的衣襟半敞,露出一半结实诱人的胸膛。

  即便跪坐那里,亦能一眼看出他那窄细的蜂腰,和那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来。

  那真是一具人间少有的躯体呐!

  真叫人脸红心跳。

  又不敢看,偏偏却又想去看,好在那人阖着眸子,不曾看见她这一幅贼眼溜溜的模样。

  但这数月的寒疾反复折腾着他,到底使他清瘦了不少。

  仔细为他束发,椎髻,也为他正了高冠博带大裘冕。

  他只差没有三旒,便是魏国当之无愧的君王了。

  周礼中载,天子之冕十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

  而今这世道兵戈扰攘,早就礼崩乐坏,世人也再不怎么遵循先周时期的旧礼了。

  听得一声苍老的高呼叩拜,“邶国罪臣,恭迎王父进城!”

  阿磐轻唤,“大人,妥当了。”

  是了,妥当了,除了她还不曾换上新袍,什么也都要妥当了。

  周褚人驱马上前,拱手抱拳,声如洪钟,“请王父上马,上坛受降!”

  那人睁眸,面上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那温凉的指腹从她的眉心抚至她的鼻尖,唇瓣,脖颈,又从脖颈沿着她的藕臂往下滑去,滑过皓腕,最终握住了她的手。

  那人,牵起了她的手来。

  宽大的掌心与修长的指节一握,将她纤细小巧的柔荑完完全全地握在了掌心,握得严严实实。

  那人眸光温润,他说,“同来。”

  阿磐一怔,竟要与他一同受降吗?

  那人言罢起身出车门,外头的高头大马早已备好,长身玉立,修长的腿轻巧一迈,宽袍大带在春风里鼓起张扬好看的模样,那人轻轻巧巧地便翻身上了马。

  一双绝美凤目转眸朝她望来,望得阿磐心头一烫。

  那人眼里开始有了她,她也好似再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阿磐兀自望着马背上的人出神,片刻工夫,郑姬一闪,已然进了王青盖车。

  一进车便开始为她更衣束发,那丰美的双手十分灵活,把那红底白衣曳地深袍服熨熨帖帖地裹了上来。

  阿磐仔细看郑姬,那一张姣好的脸温温柔柔的,不见半分妒色,只笑盈盈垂眸忙活,说话也并不耽误手头的事,“卫美人好福气。”

  难怪玳婆子说王父喜欢的就是郑姬这模样儿的,喜欢这样的人不是没有道理。

  郑姬还说,“我早想去看美人,和美人说说话。可王父不许旁人叨扰,玳嬷嬷也拦着不让进,这才拖到今天,美人勿怪。”

  郑姬束发的空当,阿磐挑起鲛纱幔朝窗外望去,王父下车受降,高据马上。

  而邶国城门之外已筑坛三层,左悬数十口大钟,右设数十面金鼓,于平地高起了三丈有余。

  乃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大夫皆着衰绖,立于其后,士则裸露脊梁,肩挑舆榇,率其王后太子及姬妾美眷等五六十人,于城门下亲迎跪拜,俯首称臣。

  自春秋始,国君献降往往以“死”谢罪,以“面缚”“衔璧”“肉袒”“牵羊”之礼,求得宽宥,以保全社稷,延续宗祀。

  披发肉袒,以示受刑。

  口衔玉璧,乃示不生。

  衰绖为国君穿孝,舆榇乃为国君收尸。

  按礼,王父应躬解其缚,受其玉璧,焚其棺椁。再收其图籍,封其府库。自然,保留宗庙才是最要紧的。

  再往后,便是乌泱泱披麻戴孝的邶国子民了,见了王父车驾前来,无不跪伏在地。

  邶庸王一头银发拜个不停,“邶国罪臣,恭迎王父进城!”

  拜的是王父,不是惠王。

  从前不知到底王父受降,还是惠王受降,经了一场杀威鼓,如今也全都分明了。

  魏国大军驻在城外,一同进城受降的不过百人。

  各国使臣被远远地引到另一侧观礼,而那城楼之上,孟亚夫的头颅依旧高高地悬于邯郸城门,也依旧在邶国的风中左右晃荡。

  邶庸王拜个不停,“罪臣甘愿做个魏国小侯,一切听凭王父驱使!但求王父保留宗庙,延续香火啊......”

  邶人皆跪于其后,守陴者皆哭。

  郑姬为阿磐插好了最后一支金簪,便吟吟笑道,“快去,主君在等你呢。”

  阿磐这才回过身子,由着郑姬搀扶着下了王青盖车。

  她没有穿过这般金贵的袍子,也没有簪过这般华贵的金簪,长长的步摇垂在脸颊两侧晃荡。

  下了马车提着曳地的袍摆,都不知该怎么走路了,更别提还要上马了。

  她就立在那高头大马一旁,仰头望谢玄。日光下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他的神情都隐在光中。

  看不清也没什么打紧的,因了那人朝她伸出了手来。

  “来。”

  阿磐就好似着了魔,那人笑,她便也笑,那人伸手,她便也伸出手来,也不问个为什么,也不去管行不行,心神全都跟着那人走。

  一双手甫一握紧,那人作力一拉,天地旋转片刻,那长长的金步摇撞出好听的声响,顷刻就将她稳稳地拉上了汗血宝马。

  她就侧坐于那人身前,由着那人趋马向前。

  他的左右将军亦步亦趋地持刀跟随,小惠王满眼乌青,一脸蜡黄,与长平武安一众人勒马止步,远远地落在后头。

  而阿磐呢,她一双眼睛再看不见旁人,只看得见谢玄。

  高头大马行在这遍地的青石板上,隐隐听见于后头有人捶胸顿足,“唉......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忽地就想起赵媪和舞姬们说起的话来,她说王父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十四个诸侯国去的尽是人中龙凤,唯有王父木秀于林,无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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