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温宁冷笑着嘲讽他一句,把他气得恨不得亲自撸袖子好好收拾她一顿,但他谨记着温宁刚成了前任,于是恶声恶气来了一句,
“那你别后悔,谁后悔谁是狗。”
谁曾想现在命运的子弹又扫了回去,狠狠给他一枪。
他什么小心思,温宁再清楚不过。
温宁怼完,心情也格外好,看这人气炸了僵在原地,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向前走,还不忘挥挥手,
“跟上啊。”
身后那人顽固地挣扎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拖拖拉拉跟在她身后。
最终的执行方案还是地铁,考虑到堵车的风险,温宁并不想再多给自己找些有的没的意外。
但地铁一旦赶上人潮,体验就要转个弯再打个折,尤其是终点站为学校的这一班。
温宁觉得自己要被人群揉搓成各种形状,先捏扁,再揉圆,配上被人群笼罩的闷热和地铁急刹的摇晃感,她感觉自己要被做成鲜打肉包。
坐地铁有句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离站点很远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座位可言,只有等到快到站,才会突兀冒出几个独苗苗,然而这通常也是坐不过三秒钟。
通俗来说“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严肃的女声播报告知,你,要下站了。
更何况这是高峰时期。
自然没位子。
温宁只能紧紧拽着杆子,被挤来挤去的感受实在不好受,无论是蹲下,还是紧紧贴着杆,堪称玄学的地铁理论总能让她以杆为圆心,感受到何谓离心力。
宋知聿也好不到哪去,他和温宁握着同一根杆,为了避不知哪来的嫌,温宁特意考量过,不能面对面站,也不能同一侧站,防止二人实现目光对视或是贴的太近。t
针对前任版的男女授受不亲,但在地铁玄学理论上,统统不行。
明明被两人刻意保持了距离,但车一晃,人一挤,两个人就被莫名的压力挤到一起。
隔着夏季的衣服贴在一起,近到几乎能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
温宁还没应激,宋知聿却像是触电般在即将碰到她时丝滑转动,稳稳平转到另一侧,然后低头和她面对面,对上视线,他干巴巴又警惕地提了提衣服,
“干嘛看我?”
第9章
“看看看,看什么看?”
宋知聿向后退了一步,飞快转过和她对视的眼睛,他冷脸从温宁手中抽走帆布袋,然后向上拖了拖,刚刚好挡住他的脸。
“?”
温宁缓慢抬头看向用帆布袋遮脸的人,“你干什么?”
“挡脸啊。”
宋知聿凉飕飕地说,“我不想给你看,反正你不喜欢我。”
这话严格来说倒也没问题,她确实对姓宋的有偏见,但如此避之不及,温宁那点叛逆的心就上来了。
她还非要看。
温宁向前大跨一步,她伸手就能轻而易举拽到已经遭遇千疮百孔的帆布袋,然后向下一扯,她煞有介事地对上宋知聿沉默的眼睛。
“我什么时候……”
“你有。”
她还没说完,宋知聿就斩钉截铁否决并肯定道,“你针对我。”
地铁猛地一停,温宁被惯性带偏向一侧,人潮汹涌而上,她几乎要被碾碎在这压缩的空气中,失去唯一的支撑物。
“你就是有。”
他的手十分灵活地从叠在一起的人中穿过,然后稳稳扶在她的后腰,好心撑起温宁几乎要倾倒的身体,等她堪堪站稳,再猛地用力一拉,卷到他怀中。
最后的倒计时响起,开了的车门又关了,炙热的体温紧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像是经过摩擦而生热。
车厢内自然没有风,是雨气被带进车厢的潮意,温宁被他箍在怀中,他的控诉从上到下,近到几乎是贴着耳侧,
“你看,你喜欢他,所以维护他。”
缠在身上的手似乎想松开,却在挤成一团的人群中又紧了紧,环绕在腰侧的热意如烙铁,温宁根本挣脱不开。
她也没有理由在拥挤的人群中推开他短暂的好心,于是被他束在怀里,乖乖听他的控诉。
“我没有。”
温宁人机般回复他。
但有人总爱鸡蛋里挑骨头。
比如现在,她身后的人瞬间翻脸,声音嚷嚷着带着委屈,“你以前就没有这么维护过我。”
“他不是你男朋友,你还替他说话。”
“你还和我分手。”
“既然没有针对我,那为什么不要我了?”
“还是说。”宋知聿突然睨了她一眼,慢吞吞补充,“还是说,你不是故意的,对同事都这样友好?”
“那我现在也是你的同事。”
他郑重强调,“而且我听说公司禁止办公室恋爱,反正……你们俩不能谈。”
他像是只被人抛弃的猫,正委屈巴巴控诉着不公平,但话是这样被岔开的吗,温宁终于坦然承认,有的人,打直球也没有用。
因为有的人脑子有病。
无论怎么绕,宋知聿总能将话题扯回到最原始的矛盾,甚至能颠倒黑白,泫然欲泣,声嘶力竭,一边越抱越紧,还一边控诉她。
还暗戳戳暗示她,她不能和梁怀远谈恋爱,不然他回去举报。
他还学会威胁了。
温宁有种自家娇生惯养的猫突然变心机起来的感觉,但她不接受这种威胁,温宁叹了口气,心烦意乱地掰开宋知聿扣在她腰间的手,挑眉冷笑道,
“好吧,你说的对。”
“但我就是喜欢他,不可以吗?”
宋知聿低头看他被一根根掰开的长指,无所适从地僵硬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放在哪好了。
他耳侧还不听回放着那两句。
“你说的对。”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她还在接着补刀,“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需要我提醒你是谁提的分手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知聿默了片刻,他将脸扭到一边,“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不应该去和这样的男人,至少,不能喜欢他。”
“不喜欢他,难道我要喜欢你?”
宋知聿声音闷闷地,“也不是不行,你要是喜欢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抛开这个,反正你这样偏袒他,很让人嫉妒。”
“?那你嫉妒吧。”
宋知聿大概没料到温宁全然不按套路出牌,他被怼了一下,半晌才慢吞吞出声,“我才不,他有我好看吗?要不是你我都注意不到这号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温宁默默叹息并嘲讽,“……花瓶。花瓶还挺骄傲的。”
她真有点无语,一年不见,她也没料到宋知聿越来越不要脸了。
“花瓶怎么了!”宋知聿声音高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温宁脸色,试探性戳戳她的肩膀,“长得好看的才能叫花瓶。”
他突然把脸在温宁面前晃了晃,“那你看看,这张脸还喜欢吗?”
“好看吗?”
“?”
温宁彻底闭嘴,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他闭嘴,“上班!”
但此招对他无效,他一副工资扣光也无所谓的摆烂嘴脸,紧随其后,岔开这个没人回答的话题,又问,
“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我病的怎么样了。”宋知聿扳过脸,“但是你问他了,你还说你不针对我。”
“你还维护他,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替他说话。”
她今天是绕不过去这个坎了……温宁默默闭眼:“……你说的对,还有吗?”
“你买粥还给他带。”
温宁只觉浑身无力,她疲惫地晃着手里的包,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绕开话题叹气道,“值班。”
“哎等等!”
***
从C口出后,往左拐便是江州大学曾经的东门,铁栅栏上缠着不知名的绿叶,用叶片捧着一滴滴透澈的雨水,人来人往,便窸窸窣窣抖抖叶片,晃动起叶片上的水珠。
顺着这片绿叶,东门已经被大片的荆棘遮住了曾经的旧门,昔日的小吃街也早不见踪影,只剩下狗吠的声音。
这里在东门被作废后,被来来往往嫌弃麻烦的学生私自踩出了条小路,扒拉开带刺的荆棘,再穿过去,踩着带刺的花或是肌肉力量足够强,便能轻易登上台阶到江大的内部。
温宁倒是很少走这条路,她没那么大的劲能支撑自己挂在台阶边缘,一个不小心就要掉到满是荆棘的藤蔓上,即使不疼,但刺啦刺啦足够划伤夏季的衣服了。
宋知聿却比她还熟。
一年没回过学校的温宁正费劲去扒拉小道的入口,她已经听见了扑簌簌的哗啦声,安睡的雨珠便被晃动弹跳起,四处飞溅,稀稀拉拉的凉意溅了温宁一身。
“在这。”
宋知聿指着入口,他率先钻了进去,然后从荆棘另一侧冒出一只手,像海鸥展翅般扑啦扑啦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