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
温宁努力平息着嘴角的弧度，忍住把帽檐拉上去去看此时宋知聿的冲动，她把脸贴在车窗上，还带着明显的震动。
***
这是一座临海的旅游城市。
刚下车温宁就看见各式各样的旅游团打着招牌在出站口卖力宣扬着，她跟在梁怀远身后，另一侧是离她八丈远的宋知聿。
宋知聿自打换位失败后就一直拉着脸，他神色泱泱地有一脚每一脚地走着，时不时瞟一眼温宁的距离，近了，他就自动向外挪，远了，他就卡住，停在原地滞留几秒，再不小心跑到离温宁刚刚好的距离。
很幼稚，也很无聊。
温宁默不作声把他时不时抽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懒得去寻思宋知聿脑子里进了多少水，一遍悄无声息地观察他。
等到了酒店，兵荒马乱的一路，负责出差的不少人员已经扛不住了车马疲惫，自顾自地草草去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招待是在晚上开始，从现在开始距离还有几个小时，温宁禁不住瞌睡的眼皮，只恨不得立刻摊到床上。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路来神色泱泱的宋知聿，虽然看着憔悴，但他倒是依旧精神抖擞，正靠着门框插兜观看房间内景。
等一对上温宁视线，他就若无其事转身，然后进屋，只剩房间大门对着大门互相敞开，但看不见里面的人了。
房间是门对门的房型，梁怀远一边温声交代处理了一些问题，等他交代完后，笑着将眼镜摘了下来，对温宁说，
“快去休息吧，晚上还要忙呢。有什么事给说就好，你的实习生我来负责，你就先不用管了。”
他摘眼镜的动作十分娴熟，长时间戴眼镜让镜托浅浅在鼻梁的位置留了坑，温宁咋一见，倒是有几分稀奇，她礼貌笑了笑，夸赞道，
“很少见你不带眼镜。”
梁怀远笑了笑，“我倒是不喜欢戴眼镜，都说戴眼镜折损颜值，就像现在。”
他指了指自己，温声开着玩笑，“没对象了。”
温宁闻声一笑，客气寒暄，“没有，我倒是觉得戴眼镜很适合你。”
“主任——”
尚且和谐的寒暄被宋知聿的声音突兀打断，他抱着一摞文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盯着两人，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啊！”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要继续吗？”
他言辞恳切，满眼真诚，但温宁却听不见一丝悔过，她望去，宋知聿就抱着文档杵在那，毫无要离开的意思。
温宁盯着他那纯良无害的笑脸看了几下，然后纯恶意冲他笑笑，
“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聊完，当然要继续了。那能麻烦你先离开一下吗？”
第18章
宋知聿的表情裂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温宁不按人类文明的塑料礼仪去同他寒暄。
理想状态中本应该有人客气把他拉进话题，然而这两个人笑盈盈，一个虚伪客气的近看好戏,一个言外之意是让他滚蛋。
温宁让他滚，他也就认了。
他嫉妒地望向同他笑盈盈的男人，优雅得体,正风度翩翩地站在许桑桑身材,温t声劝着温宁,一副大度，体贴的样子。
他又想到那一夜，也是这个男人，正在她身侧，觊觎着她。
他身形堪堪罩住她,他们在路灯下谈笑，好似一对热恋的情侣。
宋知聿握紧了双手,他喉咙一干，发出的声音也干痒发涩。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得这么近、这么近，丝毫不注意避讳。
明明已经是门对门的关系,有什么事不能用手机来沟通，偏偏要挤在如此拥挤的走廊。
是给他看的吗？
他觉得被挑衅，从第一眼见面时，他就看透这个人,卑鄙无耻地勾引着他可怜的学姐。
宋知聿默默退了两步，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也无法忍受有人借着他坐收成果。
两间房是对门的关系,两个人非要挤在这交谈甚欢。
他像是被夹在脚底下垫脚的喜鹊,成了阻碍他们团聚的障碍。
她在夸他。
梁怀远带眼镜好看。
他戴眼镜很合适。
那他呢？
宋知聿越想越气,自欺欺人地左耳进右耳出，但右耳一出，温宁那真心实意的夸赞“带眼镜好看”就又成左耳反复循环进入。
他又记起，她说他戴眼镜显老。
她甚至假模假样的“礼貌”让他滚蛋，士可杀不可辱。
宋知聿向后滑退一步，继而把视线转向梁怀远，挣扎几秒，最后才像是下了决心。
他把微笑调整到最合适的幅度，然后十分不小心插到了两人中间，他“啊”了一声，正好站稳，正对着对着温宁，摆出招牌的表情，一脸无辜地向他们做退让的开场白。
“学姐。”
他笑得淳良。
像是暖阳，要把人心都看化。温宁正仔细盯着宋知聿的脸，注意着他表情的变化。
刻意去挑衅他后，温宁就把注意力转了过去，果不其然，温宁心满意足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小动作，笑盈盈看他表演。
怎么形容呢。
先是震惊，难以置信的微微瞪大了双眼，然后转而变得复杂，暗戳戳带上一丝恼羞成怒，最后像是自我安慰成功，给自己来了一针镇定剂，虚假地带上假笑。
但这都是短短一瞬。
堪称变脸一绝。
温宁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在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同时看到多种微妙的小表情不亚于看了一场变换多端的电影。
你永远猜不到下一个场景是什么，但人骨子里那股天生的恶趣味就会蛊惑你目不转睛，让你猜猜看，下一秒他要表演什么。
等宋知聿自顾自走完了心理戏，又奇迹般重返现实，温宁几乎能凭空看见他灵魂在那副躯壳不满地挣扎几秒后，突然极快的重新装好。
但眼睛的亮光已经忽闪忽闪昭示着他在打什么歪主意，连带着他重新装进壳里的灵魂都不自觉欢快的竖起一根呆毛。
然后是挂上惯用的那副嘴脸，接着又非常不小心的挡在了梁怀远身前，最后，温宁挑挑眉，她已经不用看他张嘴，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
“学姐。”
温宁硬生生从他一本正经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并得到一丝隐晦的愉悦。
甚至说，他在暗戳戳点她呢。
她瞥了一眼他，默不作声，但宋知聿立刻接收了信号，也不管这对不对，他就突然更委屈了。
像一只恶劣的猫。
仗着一身滑溜溜的漂亮毛发，一双很会装乖装可怜的眼睛。
一人一猫的时候这只猫就成了老大，会气焰嚣张地蹭她，没事顺手欠欠地把玻璃杯一点点“不小心”推到桌下，然后再满眼无辜地喵一声。
如今叛逆的猫已经得到了报应。
他只能焦虑的在温宁脚下摇尾巴，把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快要成风扇，还会喵喵喵地夹着嗓子去勾引她。
但这都是装的，小猫的声音也是夹出来的。
这只猫恶劣的本性始终未变，夹着嗓子两天没讨到好处就开始疑神疑鬼，就后退到阴暗的角落里暗戳戳观察她。
这个时候逗猫的技巧就尤为重要了，而对于这种本性傲娇的小猫不能用逗猫棒这种东西去让他尝到甜头，有时候趁他发懵把他按在怀里狠狠亲一口也不错。
但更好的办法就是坐着看他急得团团转，再适当给一点小刺激，让这种假装大度看似尊重他人选择只是为你好的妒猫炸一炸毛，本性就暴露了。
温宁对此颇有研究，她眼底的笑快要藏不住了，只好正儿八经地抿着唇，然后盯着那张脸上不停叭叭的唇。
水嫩嫩的。
让人想亲……至于他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温宁觉得她日子最近日子赛过活神仙，有什么比把作天作地的前男友当成狗溜更爽呢？
成年人亲亲摸摸怎么了，温宁理不直气也壮，退一万步来讲，她只是小小报复一下前任。
梁怀远阴森森打断了宋知聿，他声音一向温柔，却在走廊显得尤其阴柔。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该休息了，晚上还有工作要忙。”
说着，他顺手就拽着宋知聿的衣尾，行云流水地硬拉着他进了门，眼见就要跨过门槛，他手上的倔种明显不乐意，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最后被梁怀远双手发力趁他不备，猛地拽进了房间。
把宋知聿扯进屋后，他利索关门，露出来个脑袋冲温宁笑盈盈交代，“早点休息。”
然后哐当一声带上，温宁甚至产生了幻觉，就在关门的那一刻，有什么重物结结实实落了地，被关门声很好的掩盖了了一半。
但还是听得到。
“……”
温宁瞥了一眼黑漆漆的门缝，实不相瞒，她也想拉开门看看到底怎么了。
*
出差的城市很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