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啊。”
刚将汤碗搁在桌上的忠福闻声转身:“夫人,这是厨房刚做的姜汤,您喝一碗吧。”
淡淡的姜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冯十一皱了皱眉:“你主子呢?”
忠福捏了捏手中的托盘,垂眸不敢与冯十一对视,只敢低声道:“公子,公子说他今夜宿在前院书房。”
书房……
冯十一没有犹豫,直接往前院书房去,可到了书房外,她却被人拦下了。
拦住她的李正,同忠福一样,不敢看她,只敢垂眸道:“夫人,公子他睡下了。”
睡了……
透过窗纸,冯十一清清楚楚看到了书房里头端坐着的身影。
他想甩脸子,当着她的面甩便是。避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宅院里,都是他的人,都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想甩脸子,一群人配合他甩脸子,都把她当傻子耍呢。
冯十一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回到屋子里,屋子里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姜味,至于忠福送来的那碗姜汤,早已冷透。
今日,她本是极高兴的。
当年害了老赵女儿,逃脱的最后两人,她找到了,她杀了一个,余下一个她得留给老赵。
她解决一件挂在她心头七年未了的事,她本想着回来后,一五一十告诉他,同他分享她的喜悦,再让他派人快马把老赵接进京。
可是,她没想到……他给她甩脸。
她放弃了本平静自由的日子,陪他呆在这京城。他忙碌,她只能如同一个富贵后宅妇人一般整日只知听曲喝茶唱戏花银钱。
她不知道他整日在忙碌什么,他并不愿与她多说,进京这些时日,他虽然待她如旧,甚至更好,可除了平日的闲话几句,他们之间只剩下了床榻上的事,
她忍着每日身侧日日有人跟随,有人盯着的无趣日子,看着他的脸,她宽慰自己,这般日子虽无趣,但有他在,忍忍很快也就过去了。
但今日,他冷脸,让忠福告诉他,他宿在前院,又让李正将她拦在书房外,以拙略的借口将她拒之门外。
冯十一并不是很气,她只是骤然大悟了。
她是冯十一,本虽无情,但潇洒自在的冯十一。她这是在做什么,想独自出去杀个人都得战战兢兢,回来后还得看他冷脸。
他生气,无非就是她没说,又甩开他的人。
换位而论,他想做他的事,她不管他,他做事,不愿多说,她也随她。那她想做自己的事,为何还要顾忌着他,他凭什么管她,他凭什么派人跟着她,他凭什么生气。
夜半三更,忠福小心翼翼端着食盒迈进正院。看着亮着烛光的正屋,他叹口气。
今夜,可真是混乱。
他主人先是急疯了一般,翻遍了整座宅院,就在所有人跟着惊慌时。他主子又冷静下来,随后便吹着风站在花园里苦等。这棚子,这炭盆,这椅子,都是他费尽口舌劝了半天以夫人知道必然会担心的名义备下的。
好不容易夫人终于回来了,他主子却一言不发去了前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见夫人,却还要叮嘱他要给夫人备下姜汤和热膳。
一边往正屋走,忠福一边摇头。虽然他才从西北回到他主子身侧没多久,但也看得明白。他主子,是翻不过夫人的掌心的。
他主子这气……只怕不待天明就要消了。
拎着食盒,忠福敲了敲屋门。可敲了半日,屋子里都不见反应。屋子里寂静无声,忠福隐隐不安之下,顾不得许多,径直推门而入。
迈入屋子,忠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连浴室都看了,可哪有他女主子的身影啊。
转头,忠福又注意到衣柜旁一个角落里的箱笼被打开了,看着那打开的箱笼,忠福的心噔一下,跌倒谷底。
完了,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用上轻功,踏着树杈踩着屋瓦,忠福没有走正门,而是用最快速度踩着屋脊飞入了书房所在的院中。
守在书房外的李正,看着凭空而落的忠福皱了皱眉:“怎么了?”
忠福:“夫人不见了。”
李正瞪眼,拔高音量:“什么,怎么又不见了?”
忠福皱眉:“这回不一样,不只是不见,夫人箱笼里的物件也不见了,夫人应该是收拾了东西,走了……”
李正闻言,还来不及惊讶,背后书房门打开,一道冷冽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郁明:我生气了,这回真的生气了,娘子应该会来哄哄我吧!
冯十一:发脾气?好……我走……
第75章
大雪天,刚在府中生了一肚子闷气的赵靖川在下马车时阴沉着一张脸,一肚子邪火本想寻处发作发作,可待他迈入雅间看到那张胡茬满面,难掩一脸憔悴的脸时,他缄默了。
赵靖川抬步走向茶案,他掀袍坐下时视线本落在窗外的人移回了视线。
郁明:“来了。”
赵靖川看着大敞着的窗户,再看看面前
之人有些雪白的面色,皱了皱眉,伸手将窗啪一声关上了。
“不是受不得凉吗?还吹这冷风。不怕你那娘子收拾你。”
坐在他对面的人没有搭腔,而是沉默着给他倒茶。茶香缭绕,赵靖川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提起他那娘子,他可是满面春光的。今日怎么……他本以为面前之人,今日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是因为临近他父兄祭日了。可如今看来……
若是平日里,赵靖川肯定不遗余力嘲笑他,阴阳他一番。但今日,他又比他好到哪去。
赵靖川自嘲一笑,挪开面前的茶杯。
“别喝茶了,喝酒吧。”
郁明拿着茶壶的手一顿。
“好,喝酒前,我有事需要麻烦你。”
麻烦都用上了,想来事不小!
赵靖川端直身子:“何事?”
郁明:“帮我去金吾卫,大理寺,京兆府几处看看。我娘子在不在他们手中?”
赵靖川眯了眯眼:“你娘子身手这么好,怎么会在他们手中?”话音刚落,赵靖川念头一转:“那个林青峰,是你娘子杀的?那火也是你娘子纵的?”
两户权贵人家丢了孩子,这京城中本就在四处戒严搜查。如此戒严下,又惨死了一个权贵子弟,同时失了一场大火。此番种种,皇帝直接发了怒。这禁军十六卫,大理寺,刑部,京兆府衙门都得了令,半月内要将几案彻查清楚。
如今这京城中上上下下都在搜查,城门处更是守得如铁桶一般,赵靖川身不在朝局,本也乐得看个热闹,可如今……
赵靖川:“你那娘子还真是能惹祸!”
赵靖川说完,便感受到了如刀般的锋芒视线。赵靖川见识过眼前之人彻底疯魔起来是什么模样,明智选择不再说,而是叫来了贴身侍卫。
几声叮嘱,侍卫领命退下。屋子里又陷入寂静,赵靖川看他:“如今四处依旧戒严,各处也没传出消息。你娘子不可能被带走,你也别担忧。他处寻过了没有?我也派人出去帮你一道寻寻。”
他处自然寻过了,可这偌大京城,她藏身何处都有可能。他派人一直盯着褚十三那头,她没有去找褚十三。如今京城戒严,她独自一人在外,他焦灼极了,他担忧她出事,也怕,怕她是不是就此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怕她不是同他置气,而是真的不要他了。
那夜,他只是想冷静冷静再和她说话,他怕气怒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决绝。
寻她的这几日,他一直在想。
他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高兴了逗着玩玩,不高兴了便可以随便抛下的玩物吗?
心头憋闷,撤下茶端上酒后,几日未曾好好进食的郁明闷头便饮了一杯酒。嫌杯太小,他换上了碗。一碗接一碗,两个失意男人坐在一处,喝得面色通红,没多久,两人便面对面开始说醉话。
郁明:“我待她还不够好吗?她为何不要我。”
赵靖川:“我知道你阿兄好,可我又差在哪?她为何就不能忘了他,看看我呢。”
男子失意,女子得意。
冯十一坐在亭榭中,看着眼前一片雪景,烤着火,大口闷着酒,直觉身心畅快,直到……
“姐姐,你喝酒怎么也不唤我一道啊。”
雪白的盛景中闯入一抹红,那抹红疾跑而来,跑到冯十一面前站定,将冯十一面前的雪景堵得严严实实。
一手拎着酒壶,冯十一一手拂开她。
“让开,挡到我看景了。”
被拂开,面容娇俏的谢昭和也不生气,掸了掸肩头的雪,她自顾自坐到冯十一身侧,拉过一个酒壶放到了自己面前。看着面前的酒壶和酒杯,再看身侧冯十一单手拎酒壶喝酒的潇洒模样,她咬咬牙,双手捧着酒壶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