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寅一愣,抬眸:“阁主,我手头的这个任务还没完成。”
褚清:“你手头的任务自会有人接手的。你去找九娘吧,她会把任务交代给你的。”
听到这话,时寅内心不免疑惑。
这任务向来是副阁主和三大堂主发布的,何时轮到主管情报网的郑九娘发布任务了。
时寅虽疑惑,但面对威势颇足的男人,她不敢质疑,只是有些犹豫。
“阁主,老大她,有事吩咐我,我办完她的事再找九娘可以吗?”
时寅小心翼翼开口,褚清一口回绝。
“是要替她送信吧,将信交给我吧。我会派人送到的。”
时寅一愣:“啊……这,不好吧。”
时寅不是她老大,她生性敏感,在青衣阁这些年,她哪能看不出阁主对她老大的心思。正是看出来了,在知道她老大离开青衣阁在外头寻了一个夫君嫁了时,她才松口气。
他们虽都是手段狠辣的杀手,但这都是为了生存,他们下手也都会尽量给目标一个痛快。而她,在青衣阁偶尔撞见过阁主处理人时的场景,那手段,即便是手上沾满血的她,都觉得胆寒。
时寅不是很想把信交出去,她正在斟酌该怎么拒绝时,手中的信被人抽走。
“找九娘去吧。”
男人语气淡淡,而这淡淡语气让时寅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没有再停留。
“是,阁主。”
空着手,错过身,走出几步远后,时寅长长吐出一口气。
见完九娘,再回来找老大吧。
信没了,总得让她知道。
时寅垂头丧气,立在走廊的男人则打开信封,取出信封中的信纸,一目三行,看完后,男人神色淡淡,指尖夹着信纸,挑开了廊灯灯罩,接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了信纸及信封,一时灰烬飞扬。
信纸燃尽,踩着落在地上的灰烬,男人迈步向走廊尽头走去,推开了冯十一所住的那间屋门。
接下来的几日内,原本四处搜查的禁军少了大半。风声松了,京城各处本紧闭的戏楼,青楼,赌场也都开了。而冯十一一直在等的人也终于迈出了府门。
冯十一换上了夜行衣,背好了刀。就在她即将推窗而出时,门被推开。转头,看着迈步而入的人她皱皱眉。
“什么事?”
褚清:“你就这么过去?”
冯十一蹙眉:“那我还要怎样?”
褚清:“跟我来。”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再看看转身而出的背影。冯十一翻了个白眼,又把窗阖上了。
跟着白衣背影一路向下,走到一楼楼梯口时,冯十一便看到了一楼大厅内立满的黑衣身影。
冯十一蹙眉不解,站在一众黑衣人最前面的吴玄恩嬉皮笑脸摆手和她打招呼。
冯十一收回眼神,迈下楼梯,走到白衣身影身侧立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清:“带上吴六他们一起去。”
冯十一眉头紧皱:“就杀一个解均,我带上他们做什么?”
褚清:“你会需要的,今夜的场景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冯十一:“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褚清:“一言两语,解释不清。带上吴六他们,否则今夜我
不会让你出去的。”
冯十一本不是会受他人威胁的人,但褚十三今夜的话确实奇怪,还有眼前这黑压压的黑衣人,都是听命与褚十三,褚十三真要拦她,她真占不得上风。
算了,就当跟屁虫吧。她杀她的人,他们要跟着就跟着吧。
冯十一点了头,褚清让了路。
黑漆漆的夜色里,数道黑衣身影潜伏而行。看着浓浓夜色,跟在冯十一身侧的人难掩眼中激动。
“都好久没有动手了。想想还有些兴奋呢。”
冯十一一个冷眼扫去。
“人是我的,今夜你给我老实呆着。”
待潜到城西,趴在屋脊上,看着下头守卫异常森严的宅院,冯十一皱皱眉。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这就是褚十三说的,等人出府了再动手。这守卫,如此森严。这到底是何地?”
看着守在宅院四周的层层守卫,吴玄恩也皱了皱眉。
“你问我,我上哪知道。褚十三只说,今夜除了解均和守卫,其余人都不能杀。”
冯十一:“其余人?什么其余人?”
吴玄恩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如何?到底要不要动手?”
吴玄恩一无所知,冯十一也毫无头绪,解均的消息是褚十三给她的,这座宅院也是褚十三告诉她的。没想到到了之后,竟是这般情况,冯十一也不知道褚十三到底想干嘛。
来都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在这杀守卫,去解府也是杀守卫。并没区别……
看着浓浓夜色下的宅院,冯十一沉思片刻后,点了头。
“动手。”
冯十一点头,身侧的吴玄恩便打了个手势。顷刻间,数十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顺着屋脊滑下,潜入夜色。
看着黑衣人落地后迅速撕开一道防守线,冯十一忽然懂了褚十三为何要她带人,她独来独往虽也能闯进去,却免不了多费功夫、浪费时间。
眼见黑衣人撕开防线后,又沿两侧继续清理守卫,冯十一直起身:“吴六,走了。”
“都说了别叫我吴六……”
低声的抗议下,几道黑影悄然潜入宅院。
宅院极大,刚踏进去,冯十一便察觉到里头人不少。四面八方都有人声,人声中隐约还夹杂着哭泣声。她侧耳细听,身侧的人也收了嬉皮笑脸,神情凝重起来。
纷杂声中,一时难辨解均在哪。
“我沿中线找,你们去清两侧守卫。”
身后的黑衣人闻言四散,摸向两侧廊下与屋檐。冯十一则带着吴玄恩轻轻一跃,上了屋脊。
两人躬身踏瓦,沿中线潜到正厅上方,双双趴下后。冯十一动手掀瓦,趴在她身侧的吴玄恩则默契地一块块接过来。
屋顶露出个洞,厅内景象与声响尽收眼底。偌大的正厅不像寻常宅院那般摆着条案、八仙桌,反倒像青楼戏院,长条凭几围成一圈,众人围坐推杯换盏,喝得正酣。
冯十一目光扫过,落在上首那张脸上。
解均……
看着那张脸,冯十一的眼神骤然变冷,如锋刀般死死锁住了人。掀瓦的动静无人察觉,冯十一的冰冷的视线隐于暗处更是无人知。厅里的人浑然不知外头正上演杀戮,更不知危险已悬在头顶,他们只顾着饮酒闲谈。
“解公子,章家已是大势已去。而您解家不同啊,先前旁人都说王妃是高嫁,如今看来,分明是瑞王殿下得依仗解家呢。”
坐在主位端着酒杯的人闻言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说话人,眉梢微挑:“王大人这话,倒是敢说。”
被称为王大人的人赔着笑,身子又往前凑了凑:“下官不过是说句实话。章家已倒,解将军手握十万抚远军,执掌西北军权,您又马上要入户部了,瑞王往后哪离得开您和解将军的扶持?”
坐在主位上的人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听不出喜怒:“瑞王殿下与阿姐夫妻和睦,是亲人也是家人,既然是家人何来依仗一说?”
“是是是,您说的自然是。”王大人忙顺坡下驴,随后他话锋又一转:“可这朝中之事,哪离得开权衡?此番过后,往后瑞王殿下想在朝中站稳脚跟,怕还得靠您和解将军帮衬呢。”
本一直平静的人,听到此话,轻笑一声。一旁的王大人见状,忙不迭跟着附和着笑,而他脸上的笑还没敛去,主位上的人猛地抄起一只筷子,直直向下扎去。
筷子从手背穿透手心,深深钉进几案。王大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扭曲,喉间刚要溢出惨叫,就被立在侧旁的黑衣侍卫死死捂住了嘴。
血顺着筷子渗过几案,一滴滴砸在地上。
主位之人松开手,像何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往后慵懒地靠回椅中,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众人。
“朝堂中事,瑞王殿下,岂是可以随意议论的。章家事情未定,在坐的诸位大人可要谨言慎行,以免惹火烧了身。诸位大人,我说的可对啊。”
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威胁意味满满。而且还有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围坐一圈的众人白着脸点头。
“解公子说的是,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惶恐声音过后,是一声轻笑。
“诸位大人也不必如此拘谨,来我这,想必也是疲了乏了,想放松放松。前些时日,京城戒严,我也不能替诸位大人做什么?今日,既然来了,那我也必定好好款待下诸位大人。存一,都准备好了吗?”
捂嘴的黑衣侍卫松开手,恭敬回道:“都备好了。”
“既如此,那我便不送了。诸位大人今夜好好放松放松。”
人渐渐散去,坐在主位上的人也慢悠悠起身。起身后他居高临下瞥了扒着桌子面容痛楚却不敢哀嚎的人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