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到底筹谋什么,待她去西北看了就知道了。而这一个月,也是她给他的自由时间。一个月后,待她到了西北,他最好给她老实些。
想到此,冯十一的面色也不由沉了下来。而她沉脸,使得立在她面前的陈枕舟不由忐忑。
“嫂嫂若是不想我随先生上山,那我便不去。我陪嫂嫂去淮王府。”
冯十一:“不用了,你随你先生去吧。安心读书。我无事,倒是你,有事让人及时传信。我会赶过去的。”
听风阁一事后,她夫君这表弟在她心中的印象便是,单纯好骗……若不是知道他如今学业重,随的先生似乎还是一位大儒,冯十一还真不一定会让他去。
看着那张与她夫君神似的脸,冯十一又添了一句:“将我给你的戒指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陈枕舟乖巧应下:“知道,嫂嫂。我会带着的。”
见状,冯十一点了头:“好了。你去睡吧。我也回房了。”
屋子里,温暖如旧,只是少了那道时时杵在她眼前的身影。脱下衣裳钻进被褥里,身侧也没了她熟悉的冰凉身体相贴。
仰头看帐,冯十一轻叹一口气。
前两回,她抛下他时,都是他惹了她,她多多少少是负着气走的,所以她感觉不算强烈。这一回,她与他之间正是浓情蜜意时,他骤然就走了,留她一人,还呆在这满是他留影的屋子里,她真的不适应。
而眼下躺在被褥里,她发觉,她也真的有些想他了!
他呢,上两回她离开他时,他是不是也是这般!
瞪眼看着床帐看了许久,冯十一没有丝毫困意。将沾满他气息的枕头拉到怀里抱着,依旧没有困意。翻来覆去几回,冯十一索性坐起身,翻出昨夜才给他用过的迷药,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沉沉睡去,不再想着他。
就这么麻木过了两日,赵靖川照原先说好的,要出京了,派人来请冯十一。
冯十一随意打包了几件衣裳,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官府在赈灾。
暴雪后,她大门不出,与夫君日日呆在宅院中。吃喝俱全,暖炭也足,所以对这场暴雪并无什么实质感受,觉着无非就是大了些。
而今,出了门,见到街上熙熙攘攘,面无血色,在寒风暴雪中哆嗦着身子取着稀薄杂粥的百姓时,她才意识到这场暴雪对寻常人影响有严重。
看长长队列中还夹杂着哆哆嗦嗦的孩童,再看到沿路不少富贵人家设的粥棚时,冯十一心下一动。
下马车时,冯十一递给忠平厚厚一叠银票。
看到那叠银票,忠平愣了一下。
冯十一:“拿着,寻个地,设一个粥棚。只一点,这粥棚只接济流浪孩童还有寻常人家十岁以下的女童。领了粥也得盯着他们当场喝了,不能带走知道吗?”
在市井流浪过,又在江湖这么多年,冯十一最清楚,除了流浪孩童,日子同样不好过的还有底层百姓家的女童。不管是平日里还是灾难来时,一家子里,最容易被忽视被舍弃的,大多都是年纪尚小的女童。
这种关头,能给那些女童一口饭吃,也许就能让她们不至于被家人抛弃。
至于为了自己能有饭吃,将女童卖的人家。那她是管不着了。
看着举在眼前的银票,忠平迟迟未接,冯十一蹙眉:“愣着做什么?接着啊!”
在马车上数银票时,她心疼着呢。
忠平再不拿走,她都要后悔了。
忠平还是没接银票,他抬头:“夫人,暴雪刚下时,公子就拨了一笔银子给我,除此之外公子还从江南运了一批粮食来。这些时日。我们在城里城外设了好几个粥铺,都是接济流浪孩童的。除了热粥还给他们备了屋子和炭,供他们取暖。”
冯十一攥紧了手中的银票:“他怎么都没和我说。”
忠平:“这便不知了。”
银票最后冯十一还是塞给了忠平。
银票都已经掏了,既然流浪孩童他救济了,她便救救那些女童。
好事做到底,他去了西北,权当给他行善积德了。
难得起了善心做了善事,感觉倒也不差。
只是这善心在冯十一放下行李、见了温姮又再次进到那处偏院、面对那几个被困在木架上的人时,荡然无存。
善心没了,有的只有凌厉的杀气。
挥手屏退刑房里所有人,冯十一缓步绕着木架转了一圈。
木架上没有章衡,只有几个替他在江南干脏活的手下。她并不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也不知他们在江南拐带孩童、豢养死士的勾当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懒得问,她随意挑了一人,卸了他的下巴,塞了一颗丹药进去。
很快,狭小的刑房里响起凄厉的痛吟。冯十一看着木架上的人面容与身型渐渐扭曲,面色毫无波澜。
她拖来赵靖川上次坐过的圈椅安然坐下,随后掏出袖中短刀,一边慢条斯理擦拭,一边淡淡开口:“剩下的孩子呢?被你们转去了哪去了?”
高高低低的痛吟声钻进其余几人耳中。早已受过酷刑,浑身血迹斑斑的几人神色不变,紧抿着唇,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冯十一见状并不催促,只专注擦着刀。直到那高高低低的痛吟里,掺进含糊的求饶:“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木架上原本一脸决绝的几人闻声神色微变,可变归变,几人仍不肯开口。冯十一依旧不急,起身挨个卸了他们的下巴,给每人喂了一颗丹药后,利落转身出屋,去用午膳了。
慢悠悠用过膳再回到小院时,刑房里的痛吟已微弱得近乎听不见。而守在院外的王府侍卫见她进院,眼神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惧意。冯十一目不斜视,推门而入。
再次站在木架前,看着痛得把掌心都攥烂的几人,她又问:“孩子都转移到哪了?说了,我给你们个痛快。”
几人被卸了下巴,没法清晰说话,只能喉咙发力含糊吐字。冯十一挑了一个,把他的下巴装了回去:“说!”
“我们只从江南运了一批孩童进京,就是京郊被发现的那批。余下的在江南……都被人带走了!那些人一夜之间端了我们所有据点,留守的人全死了,孩子也没了。我们的人搜了据点,只找到一个还有口气的,他说那些人言语间提到了什么阁主,但到底是什么阁主,我们真的不知道!我都说了,求你……杀了我吧!”
阁主……
冯十一心头一震,正细想,奈何身侧太吵。
抬手挥刀,一声闷哼后,周遭重归清净。
她早该想到的。从褚十三当初明晃晃搬到对门宅院,又提着人送到她面前时,就该想到的……
至于褚十三要这些孩子做什么,她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答应过她,青衣阁不再拐带流浪孩童。可他没说过,不能从别人手里抢啊!
冯十一又挑了一个人,装回他的下巴:
“你们留在江南的,还有多少孩子?”
“五百多!”
冷刃划过皮肉,再出门时,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青色裙角一道而出。沾着血迹的青裙划过雪地,青裙的主人的面色,如她脚下的雪地一般……冰冷。
五百多……
青衣阁哪有那么多生意要做?
褚十三弄走五百多个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调整了一天,找到感觉了。接下来我要酷酷更新[星星眼]
第94章
次日,冯十一独自出门,将忠平、忠福及一众护卫留在淮王府,径自去了听风阁。
这令寻常百姓寸步难行的暴雨天,对于富贵人家而言却似乎毫无影响。连日暴雪让不少场所都关了门,所以开门迎客的听风阁,比她上回来时热闹上不少。
热闹归热闹,可冯十一这回并没见到想见的人。她逼问了许久,最后以烧了听风阁相威胁,上回见过的体态圆润的听风阁管事却依旧咬死说辞,只说郑九娘不在听风阁中。
威胁归威胁,冯十一也不可能真的在大庭广众,还在这暴雪天中烧了听风阁。
无果而归,回到淮王府,冯十一一边守着温姮,一边试图找青衣阁的人,最后发觉她实在两头难以兼顾。也就是在此番情境下,冯十一终于想起
来她夫君特地留下来,守着她的忠平忠福一行人。
将找青衣阁的人的事交代给忠平后,冯十一就安心在淮王府呆着守着温姮。
而温姮怀着身孕,又到孕后期,嗜睡是常事。她并不知道冯十一住进王府是为了护着她,只当冯十一是来与她作伴的。
既是阿姐,又是主人,温姮强打精神陪着冯十一,可坐着坐着,她常常歪在软榻上打起了盹。冯十一见了,哪里还肯让她陪。有心人还没动手,反倒让温姮因陪她累出好歹,那她才是真的冤枉。
她让温姮安心歇着,只说自己找些事打发时间。所谓的打发时间,便是她到习武场把王府武器库里的兵器,拎出来耍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