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昨夜起,这宅院附近就被人重重围了。时寅进不来,只能我来了。”
冯十一面色一变,褚清继续道:“放心,不是杀你的,看着似乎是护着这座宅院的。十一,你挑的这位夫君,似乎身份不简单呢?真的只是个教书先生吗?”
褚清话音刚落,冯十一就皱起了眉,她沉思之际,褚清抬起手抚过了她额前的碎发,将碎发掖到了她的耳后。做完这一个动作,褚清直起身子,再转身,果然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眸。
看着那双眼,褚清不在意笑笑,笑中甚至带着一丝恶劣的挑衅。
“郁夫子,我事急,先走了。待我回来,请你喝酒。”
亲眼目睹他给自己的娘子掖发,而他的娘子也不避,郁明没当即沉了脸,都是他在克制着。所以他更不想搭褚清的话。
而褚清,似乎也没想听他回答,说完就转了身。
褚清转身走了,他娘子却还定在原地久久未动。郁明察觉到了不对劲,迈腿过去,走到近前,发现他娘子在愣神。
“娘子,怎么了?”
冯十一抬眸,看着那张温和中透着关切的温润面庞,细细看了两眼后,摇了摇头。
“无事,昨夜有些没睡好。这出来了才觉着又有些累,我想回房再歇会,夫君找间屋子让小云先住下吧。”
郁明:“那我送娘子回屋吧。送完娘子,我再安置小云。”
冯十一没有拒绝,任由他牵上了自己的手。
宅院外,一直面上带笑的人也敛了笑意,在迈上马车前,他对着身着黑衣的马夫道:“去查,查清楚他到底是何人。然后,杀了他!”
她想走,他就放她离开。
她想寻个教书先生成婚,他就任由她成婚。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不过是放她出去玩乐一段时日,他终归会让她回到他的身侧。
什么夫子,夫君,不过是供她一时玩乐的工具人罢了。可没想到,他的十一,真能给他制造惊喜。
不过,这样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在众多暗中视线的注视下,马车驶离了巷子。而冯十一,也借着睡回笼觉的名义暂时摆脱了自己的夫君,她悄无声息攀上了一处墙角,还没探头,冯十一就察觉到了多道气息。
冯十一滑下墙壁,沉了脸。
褚十三没有说谎,宅院外确实守了很多人。
这些人是谁,到底为何而来,真是为了护卫他们安危吗?为何要护,她夫君到底是谁?
不过一息,冯十一心中腾起无数疑问。
与此同时,把小云交给了韩伯的郁明,也知道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而忠平说的更详细些。
“节帅派人来传话,说昨夜镇北侯府的人死前都经过酷刑,都受过审讯,杀他们的人似乎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就是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要审出镇北侯世子所在,还是那封信。”
郁明:“知道是何人动的手吗?”
忠平摇头:“传话的人未说,只是说节帅想见见您。”
郁明皱眉,一直观察着主子脸色的忠平默默道:
“主子是担忧娘子的安危吗?府外如今都是节帅派来的人,连只鸟都飞不过,主子不必忧心。”
郁明沉思片刻:“你留在宅子里,让韩伯套马车。”
忠平应声离去,郁明也转身回了正房。
推开门,床榻上的人背对着他一动未动,似乎睡沉了。郁明轻手轻脚走近,坐在床沿上,然后搭上她纤瘦的肩头。刚搭上,她动了动,然后转过了身,脸上带着一丝困顿。
“夫君,怎么了?”
郁明抚了抚她的脸。
“舅舅有事寻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冯十一坐起身子。
“不是说了这两日不出门的吗?”
郁明面露歉意:“我很快回来。”
冯十一抿了嘴没有说话,郁明也看出她似乎有些不悦。他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我去和舅舅告个别,待我回来我们就回竹溪镇吧。”
昨日,见她和舅母处得不错,而她也没有双亲了,应该也许久没有过个团圆中秋了。他这才想留两日,让她过个热闹中秋。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可没想到这混乱来的这么快。他是答应了她这两日不出门,但是他除了去探听昨夜动手的背后之人外,也是打算和舅舅告别的。
苏州不能再留了。
上一回,他不告而别,这一回,他总得去知会他舅舅一声。
坐在床榻上的冯十一顿住。
怎么又要回竹溪镇了?
冯十一:“不是答应了舅母吗?还有小云呢?”
郁明一愣,他险些忘了小云的存在。
冯十一:“夫君先去吧,待你回来我们再议吧。”
她如今脑中一团麻,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郁明也没继续,揉了揉她的脑袋起了身。
“我很快就回来。”
依旧是上次的那处隐秘民居,郁明一进去就看到了他的舅舅板着脸,面容严肃。
“舅舅。”
陈渡抬起眸。
“来了,坐吧。”
郁明走到茶案前坐下,刚坐下,他就直入主题。
“舅舅,昨夜是何人动的手?”
陈渡目光深沉。
“昨夜死的那些镇北侯府的人,左手大拇指都不见了。”
郁明瞳孔一震,随后阴沉了脸。
“突厥人?”
不是他所想的任何一个皇子派系的人,而是突厥人。突厥人一向信奉血债血偿,杀了仇敌,他们便会砍下敌人的左手大拇指作为战利品。多年交战,突厥人对镇守边关的军队及其主帅更是恨之入骨。原来是他的父兄,这些年便是镇北侯府。
而他,会这么小心翼翼,也并不是担忧朝堂会对他下手。他远离西北十年,对朝堂中的那些人已经无用,他们对他
不会有兴趣也许都已经遗忘了他。可突厥人不是。如今商贸开放,突厥人也派了不少谍子隐在各处,而年少时杀了不少突厥人,甚至斩杀了两个突厥主帅的他至今都在突厥人的必杀榜中未下榜。昨夜,若真是突厥人杀了镇北侯府那些人,那说明突厥人已经到了江南。
而这些已经到了江南的的突厥人万一发现了他的所在,那必然也就会发现他娘子的所在。为了让他痛苦,突厥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想到此,郁明沉了脸,陈渡也面色不善。
“我会找出动手的人,若真是突厥人,我会处置好的。在此之前,你就呆在苏州,哪都别去。宅院虽已经派人围好了,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你的所在,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如今唯一知道你在江南的,只有岑成和那小鬼,我也会尽快找到他们的。”
郁明原本打算离开苏州,可突厥人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另做打算。
“舅舅,给我些人。”
他不能就这么坐着等着。”
陈渡:“好。”
第26章
从民居再出来,郁明让韩伯驾车绕了路。马车停在一个拥挤狭小的巷口。巷子里挤满了人,围堵在巷子里人都在看着一座烧了大半的宅院低声议论。而宅院外一队衙役正一脸严肃守着大门不让人靠近。
马车停了半刻,车帘放下。
“韩伯,走吧。”
马车从巷口驶过,刚驶过不久,一道头发发白的人影佝偻着背从人群中挤出,佝偻身影一路颤颤巍巍走到大街上,随后隐进了嘈杂的人群中。
大街人流涌动,离得不远的几条街,人影却甚少。街上除了四处高挂的艳色灯笼和弥漫在空中的淡淡幽香外,只有几个扫着大街的瘦弱身影。
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走过寂寥的街道,走进了一道狭长的巷道。巷道后,与宽敞的大街不同,是一片拥挤的民居。民居外狭长的小道上零零散散站着几个身姿妖娆的年轻女子,她们见到头发发白的人,都慵懒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语调敷衍。
“这位客官,要不要进来坐坐啊。”
头发发白的身影目不斜视,埋头自顾自走着。快走到巷尾时,他顿住脚步,推开了一扇破旧的大门。
门推开,再阖上。
本佝偻的身影直起了腰背,直起的身型甚是高大,而他终于抬起的脸上,眼眸里精光闪过。
此人正是在前些日子在竹溪镇不告而别的岑成。
顶着白发,踏过杂草丛生的小院。岑成走到一间小屋前,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昏昏暗暗,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仔细听还能听到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听到咳嗽声,岑成面色黯沉,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随后端着水走到了床前。
床榻的人面色雪白,整个人更是消瘦得可怕。
看着床上的人,岑成眼中闪过隐痛。
“世子,来,喝点水吧。”
岑成扶着床榻的人半坐而起,然后端着手中的杯子喂到了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