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水落肚,胸口疼得厉害的少年也缓过劲来。
“岑叔,找到韦伯他们了吗?”
岑成垂下头,掩住眼中情绪:“还未找到,分开了这么久,许是他们被什么事耽误了。”
常明远:“只有韦伯知道怎么联络上表舅公,韦伯可有和你说过?”
岑成摇了摇头。
“我去节度使府外转过了,戒备森严。府外还有不少暗中眼线。不过世子也不用着急,既然已经到了苏州,总能见到节帅的。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您先养好身子,身子养好了,才好见节帅。之前忠平买的药,也所剩不多了。我一会出去再照药方买一些来。”
常明远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但还是要尽快与韦伯他们汇合。”
岑成闷闷应了一声,转身再出门,他红了眼。
这一路,他们一行人护着世子从西北杀出来,本以为拼了命总能活下几人。可没想到就剩他了。而他,甚至不敢让屋子里还受着重伤的世子知道其他人在昨夜都死了。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节度使。
思来想去,真不行,他只有把世子带回竹溪镇了。
整理整理内心沉痛的心绪,岑成向厨房走去,准备熬药。
以此同时,城的另一头,韩伯也架着马车进了宅院,马车刚进门,忠平就迎了上来。
“先生。”
郁明掀开车帘下车。
“娘子醒了吗?”
忠平摇了摇头。
“小云姑娘刚去找过娘子,娘子似乎还睡着。”
闻言,郁明蹙了蹙眉,他什么都没有再问,拔腿往就正院走去,走到院外,他顿住脚步。
“迟些舅舅会些送人手来,你带着人盯着各处的药铺医馆。那孩子伤着,他们若已经进了苏州城,岑成定会去买药的。”
忠平肃着脸。
“好。”
交代完忠平,郁明踏进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正屋似乎也没有动静。
郁明放轻脚步,轻轻推开房门。屋内,本以为会躺在床榻上的人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盯着窗外的园景发呆。郁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缓步上前坐到她身侧,低声问。
“娘子身体不适吗?”
冯十一回头,面色沉静。
“回来了?”
郁明摸了摸她的额头,确保她体温正常后放了下手。
“嗯,就是和舅舅说几句话。舅舅说,昨夜只是有座民居失了火,并不是什么大事。舅舅也执意要我们再留一段时日,说昨夜失火后,他就派了人来护卫我们周全。让我们不必担忧。我思来想去,便应下了。”
在他出门的这一段时间里,冯十一内心闪过许多念头,那些念头钻的她头都痛了。
她不想烦心,本打算待他回来,直接问个清楚。可还不等她发问,他先解释了一通。
如今冯十一心中的疑问从他到底是谁,变成了他舅舅到底是谁。
守在宅院外的那些人气息低沉,都是高手,也怪不得时寅进不来。而能指派这样的高手的人,又怎会是小官。
冯十一没有迟疑,直接问:
“夫君的舅舅到底是何官职?”
郁明敛下眼帘:“我长居竹溪镇,对舅舅的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只知舅舅在节度使手下做事。”
是啊,她在竹溪镇见到他第一面后,不就已经把他打听清楚了吗?
他在竹溪镇住了快十年,从不出远门,只一心扑在学馆里。这样的他还能是谁?就是个教书先生罢了。
他舅舅在节度使手下做事,定然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但他舅舅没有和他说实话,定然知道他是个普通人,不适合知道这些事。
而宅院外那些不过是一些他舅舅派来的人,是她想多了。
冯十一松口气的同时,脸上又带了笑,笑中还带了丝愧疚,对与她质疑了他身份的愧疚。
明明伪装身份是她,她又怎么能胡思乱想怀疑他呢。
冯十一挪了挪身子,贴近他身侧。
“那再呆一段时日,我们就走。不回竹溪镇,夫君不是说杭州城也不错吗?我们可以先转道去杭州城看看。”
出苏州后,她得把青云阁暗中的人都甩掉,褚十三能知道这座宅院,暗中定然是派了人盯着她。只有甩开暗中的人,她才能彻底消失。从此,不管是青衣阁还是褚十三,都别想再找到她。
她的提议,正是郁明心中所想。
不过他得先弄清楚,对镇北侯府一行人下手的到底是不是突厥人。若是,他总得绝了这个后患,若不是,那最好。但不管如何,竹溪镇都不适合再回去了。
郁郁了不到半日的冯十一,在她夫君本想宽慰她的话语中得到了解释,她心情又恢复了明朗。
用过午膳,冯十一看向自己的夫君。
“夫君,午后我想带小云出门逛逛。给她买些衣裳。”
挖了一箱金子的冯十一财大气粗,想带小云出去逛逛是真,想借着小云当借口出去见见人也是真。
才和自己娘子说了昨夜无事不必担忧,郁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总不能他一日没查清楚,就把她困在宅院里一日,那样她定然会发现异样。
“好,我陪娘子一道去。”
再出门,
驾车的不是忠平也不是韩伯,而是一个身型健硕的高大男子。
冯十一瞥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男子,在她手里过不了三招。
她夫君身侧有她在,还有谁能伤他。
不过有人随行相护,也有好处。冯十一能坦然把夫君赶到了成衣铺对面的茶楼坐着。
“夫君,成衣铺里都是女子,我们还得花费一些时辰,要不你还是去对面茶楼等我们吧。”
郁明点了点头,目送着自己娘子进了成衣铺后,给身侧的男子使了个眼神。
“把后门也守住。”
铺子里,本在待客的二东家兰娘,一眼就看到了跨门而进的冯十一还有她身侧的……女郎?
兰娘定睛看了许久,才确认,确实是个女郎。
把手上的客人交出去,兰娘面带笑意迎了上去。
“娘子,您来啦?”
冯十一嗯了一声,指了指身侧的小云。
“来给她买些衣裳,你给她挑一些。”
面对身型异于常人的小云,兰娘没有表现出怪异。而是笑着应下。
“不知这位姑娘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
面对兰娘的询问,看着琳琅满目的漂亮衣裳,小云没有表现出往常的缩瑟,而是眼睛放光。冯十一拍了拍她的手。
“去看看,喜欢什么便买。”
兰娘正打算带她们四下看看,冯十一看向她。
“不知店里有没有伙计帮我跑个腿?”
兰娘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娘子是有何事吗?”
冯十一摆出慵懒姿态。
“方才来的路上,见前面街口摆了一个糕点摊。摊上的糕点挺诱人的。”
兰娘笑了笑:“糕点我们铺子里也有的。我让人上些来。”
冯十一摇头:“这惦记着吃不着心底难受,麻烦让伙计跑个腿,给我买盒红豆馅的八宝酥来。”
兰娘还是头一回听说什么八宝酥,但她也没有再问,而是招来了一个伙计。伙计很快就走了,而冯十一也就这么漫不经心开始陪着小云看衣裳。
江南女子秀气,身型大多也都娇小,对于小云,能让她穿下的衣裳着实不多,但兰娘也会做生意,只说可以照着款式依照小云的身型再做,顶多就是多几日的事。
冯十一应下了,兰娘喜笑颜开又找了些不挑身型的衣裳给小云试。
试衣裳依旧在上次的那间雅间,冯十一没有进去,借着要透透气的名义站在了二楼雅间外的栏杆前。
站在二楼,可以俯瞰一楼,还有一楼的大门。没多久,冯十一就看到一道身姿婀娜的身影迈进铺子。迈进铺子的人仰起头,与冯十一的视线隔空相对。
冯十一直起身子,敲了敲雅间门。
“我去更个衣,马上就回来。”
隐蔽,远离人群的净房外,时寅确认了四下无人后,松了身段,手撑在墙上,面色雪白。
“老大。”
立在她面对的冯十一看到她这模样,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褚十三,可没和她说时寅受伤的事。
“杀镇北侯府的那行人昨夜也发现了我们的所在,对我们下了死手。”
冯十一沉眸:“动手的到底是何人?暗中跟着的那行死士?”
时寅摇了摇头。
“不是,那行死士和我们一样,这一路都没有动手。昨夜的人,身手凌厉,很是阴狠果决。领头的几人身手更是在我们之上。昨夜,我们死伤不少。”
冯十一:“这事他知道吗?”
时寅:“阁主知道,阁主说会再派人来。让我们撤一部分人先回西北。我留下,协调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