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阿无取了衣裳回来时,雅间里又只剩下她娘子一人了。
“娘子,那位姑娘走了吗?”
冯十一起身:“嗯,走了,我们也回吧。”
回到宅院,冯十一补了个觉,醒来时,发觉她夫君真如早间答应她的那样,早早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沐浴过,换了衣衫。
环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冯十一问:“夫君又淋雨了?”
男人摇了摇头。
“不小心沾染了墨。”
晚间,冯十一沐浴完再出来时,发觉她夫君已经睡下了。烛火照在他的浓密的眼睫上,在眼下映下一片阴影。冯十一躺在他身侧,撩了撩他的眼睫,他似乎察觉到了痒意,眼皮颤了颤。冯十一的手随之从他的眼睫上移开,移到了他笔挺的鼻梁上,再往下,是他殷红双唇,再是他的胸膛。最后,冯十一的手环上了他的腰,搭着他的腰,冯十一也阖上了眼。
次日,当她的夫君和她说还要去参加文会时,冯十一什么都没说。笑着目送她夫君出院,再转身时,冯十一笑上笑意全无。回到屋子里,栓上门,冯十一打开箱笼,从箱底里翻出了两柄短刀和两把长刀。
长刀出鞘,芒光闪过,刀身映着锋利的眼眸。
许久没动手,刀也该磨一磨了。
两日,冯十一在家安安静静呆了两日,第三日,十日期限的最后一日。冯十一刚把夫君送出门,就收到了一匣子糕点。掰开糕点,里面夹着一张小纸。
打开纸,纸上只有四个字。
【今夜,亥时】
简单明了的四字却让冯十一皱了眉。
眼看着就最后一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偏偏还是这时辰。这两日她夫君早出晚归,回来差不多已是亥时,这时辰她还真不好抽身,她夫君早回来便罢,要是迟些回来还真麻烦。
冯十一思来想去,叫来了韩伯。
“韩伯,你知道夫君去哪参加文会了吗?”
韩伯摇摇头:“这几日先生出门都不是我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娘子要找先生吗?”
冯十一蹙眉,她该多问两句的,眼下想给他传个话让他早点归家都不知道该给哪递话。
用了午膳,冯十一想着索性自己出去找一找。既然是文会,参加的人定然不少,城中总有人知道。
冯十一正打算出门时,她夫君回来了。看着她夫君进门
,冯十一松一口气之余有些讶异。
“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男人笑笑:“回来陪陪娘子,这几日都没能陪陪你。”
冯十一:“原来夫君也知道都几日没陪我了啊!”
冯十一略显幽怨的语气惹来了一声轻笑。
宽大的手掌牵着她回房,步履间,冯十一瞥到她夫君的衣摆处有几处深点,那色泽,看着怎么像血。
冯十一顿住脚步,她身侧的人也随之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垂下,男人也看到了自己的衣摆。还未等她发问,男人解释。
“方才在文会,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红墨,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听到他的解释,冯十一忍不住嘟囔一句。
“文人也都这么粗手粗脚的吗?”
回到屋子,他换下了衣衫。
“娘子这两日在家闷坏了吧,我陪娘子出门逛逛。”
背着他偷偷出门听了一日曲的冯十一面不红心不跳。
“都这个时辰了,就不出门了。夫君陪我去喂鱼吧。”
雨后的秋季,清风徐徐,最是凉爽舒适。
一把鱼食撒下,鱼群蜂拥而来,一把鱼食很快就分食干净,被鱼食引来的鱼群并没有散去,而是围在亭榭旁的水面不断转着圈。偶尔间,还有鱼儿张着嘴越出水面。
白皙的手捻着鱼食,手的主人面上噙着狡黠的笑,颇有兴致看着鱼群,东撒一处西撒一处,将鱼群溜得团团转。
一直在一侧看着她的男人,看着她的笑颜,脸上也浮现笑意。
郁明从不知道,原来喂鱼也能喂出这么多乐趣。不只是喂鱼,许多平平淡淡的甚至有些稚气的事,她都能显出很大的兴趣,而且做的津津有味。
微风下,大盆的鱼食喂尽,趴在栏杆上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而郁明则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着手。
“舅母同我说,她有个亲戚,在杭州城外有一处别庄。别庄很大,背靠山,庄子里有大湖,有池子。风景甚佳,离杭州城也不算远,是座极好的别庄。这样的别庄本难得,但舅母亲戚因为产业经营不善,需要大笔现银,所以想将别庄出手。本是想问舅母要不要的,可舅母知道我们有意去杭州城看看,便问我们要不要买下。”
冯十一本也在思量着离开苏州后要去哪,她夫君就给了一个选择。
“夫君若觉得合适便买下吧。要多少银两?”
郁明垂眸,摩挲着她擦净的手。
“银两还未谈,但只怕要不少。要花这么多银两总得亲自去看看。明日我带娘子和舅舅还有舅母道个别,后日我们就启程吧。”
冯十一:“这么急?”
郁明:“嗯。本就是急着现银周转。若不早些去,只怕要被旁人买下了。”
冯十一沉思了下:“好。那就后日启程吧。”
入夜,用了晚膳,冯十一如寻常一般要去沐浴,她夫君帮她掺好热水后,对她道:“娘子,这几日文会我收获颇多,趁着还未离开苏州时,我理一理。我去书房,娘子今夜别等我,先睡。”
冯十一身型一顿:“好。”
戌时二刻,守在书房外的忠平看着夜色下缓缓而来的身影心中一紧,但他面上保持如常,快步迎了上去。
“娘子,您怎么来了?”
冯十一手拎食盒,笑笑。
“我怕夫君夜间会饿,便让阿无熬了甜汤,甜汤刚熬好,我送来给夫君。”
冯十一说着拎着食盒就要往书房走,忠平不动声色挪了一步,挡在了冯十一身前。
看着忠平挡住了路,冯十一皱了皱眉。而忠平却已经嬉笑开了。
“娘子,方才先生与我说,他有些累了,先小憩一会,让我别扰他。”
冯十一:“累了怎么不回房睡?”
忠平:“先生说小憩一会,一会就醒了。娘子要不把食盒给我吧。我交给先生。”
忠平面上镇静,但心却猛跳。正当他忐忑之时,食盒被递到他面前。
“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你喝了吧。既然夫君累了,就让他睡吧。若他未醒。你就别唤他了。”
忠平点点头。
“好。娘子放心吧。”
忠平拎着食盒,看着他家娘子转身离去,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娘子未曾发现。
回到书房前,忠平坐在书房门前,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果然放着一碗甜汤,还冒着热气。
看着弯月,捧着碗,忠平小口小口喝着甜汤。喝着喝着,他的眼神逐渐迷离。
啪——
一声清脆的碗落地的声音后,一道身影从后墙翻进,贴在书房侧墙上。
这道身影正是刚离去的冯十一,她绕了个圈又进了院。站稳身型后,冯十一先偏头看了看屋外已经没了意识的忠平,再听着屋内平稳的呼吸声,冯十一从怀里掏出一只细香。香燃,纸窗破,香燃尽,冯十一转身翻墙离去。
一路再回到屋子里,冯十一穿上了早已备好的黑衣,背上了早已磨好的刀,避开了守在宅院外的那些视线,隐进了夜色里。
戌时四刻,冯十一随着灯笼的指引,到了一处巷口。巷口的阴影处,几道黑衣身影本隐在其中,冯十一落地时,黑衣身影齐齐迈出一步,黑影黑巾蒙面,领头的人露出了一双凤眼。
“老大,你来了……”
第30章
“就这几人吗?”
夜色中,冯十一看着眼前的稀稀拉拉的几人皱了皱眉。
这笔单子从开始时就麻烦重重,暗中更有不知几方的人盯着。今夜要动手,难免会和暗中那些人撞上面。上回已经吃过一回亏,冯十一没想到这一回就派了这几个人出来。
冯十一没戴黑巾,所以她的那副嫌弃表情被人瞧得清清楚楚。
领头的时寅轻咳一声,跨前一步。
“老大,今夜兵分两路。镇北侯世子就在前面那个巷子的民居里。阁主说他亲自坐镇。我们今夜就负责镇北侯世子身侧的那个护卫,还有那护卫要见的人。”
冯十一:“褚十三亲自坐镇?”
好一个褚十三,嘴上说着自己事忙。她来了苏州,还给了他十日,结果到头来他坐镇?
冯十一冷笑了一声,跟了冯十一几年的时寅听到那冷笑就知道冯十一这是被气笑的。
时寅凑到冯十一耳侧低声道:
“阁主说,说好的五成照旧。一分都不会少您。”
这还差不多。
月色下,狭长的巷子一改白日的宁静,各处门檐下艳色灯笼高挂,巷子里通红一片。巷子里,面容各异但身姿同样妖娆的女子站在灯笼下迎来送往。趴在屋脊上的冯十一看着下面热闹的巷子也反应过来。